第1214章我以我血卫大明(中)
奉节这地方本名鱼复,刘备退守白帝城时改名为永安,并在此地托孤。唐太宗李世民为尊崇诸葛亮奉刘备“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的品质,复改名为奉节。可能是受诸葛武侯的气节鼓舞,守将大明桐城侯马腾云、兴平侯党守素、总兵锁彦龙依城而守,死战不退,一时间居然令卫军老帅西日莫无可奈何。此时明军已来了两支援军,皖国公刘体纯、靖国公袁宗第、富平侯贺道宁联兵三万由巫山来援,明军总兵杨洵率八千余汉土苗各族将士由剑南来援,均被卫拉特之狼派兵挡在城外。
“报!大帅,剑南方向出现了明军大队人马,打的是江陵王李来亨的旗帜”,这一日,卫拉特之狼正瞅着奉节城发愁,却传来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李来亨?”老帅的眼神中露出凝重。
“末将愿率本部阻挡明军”,征南副将军那日松大呼,仿佛寻到了立功的良机。
“不,奉节城坚,我军只有四万,不断分兵增援,已无力攻下此城。既然如此,不如撤往北江一线,既可切断陕西和四川的联系,又可与郧阳、兴山驻军相互支援”,西日莫缓缓开言。
“如此岂不是将平定夔州之功拱手让人了吗?”那日松恋恋不舍。
“那只小老虎回来了,你以为光凭咱们手中的这点兵力能平定得了夔州吗?”西日莫没好气地瞪了那日松一眼,喝道:“传我军令,全军立即开拔”。
“是”,那日松忙敬了个军礼离去。
卫军如风般往北撤去,李来亨与刘体纯、袁宗第、贺道宁、马腾云、党守素、锁彦龙、杨洵顺利会师,兵力达九万余众,声势惊人。战友相逢,还来不及高兴,便传来卫军进入施州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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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茅冈安抚使覃应昌携全司官吏恭迎齐王殿下”,覃应昌带着茅冈大小土官跪伏于齐王麦拉斯的马前。作为一个小土司,谁的势力大便降谁,这种场面算是司空见惯,跪在那里说完客气话便安静地等着对方受降。
“拿下!”孰料顺迎来的并非是平安,而是阴狠的两个字“拿下”。
如狼似虎的卫军迅速冲上前去将覃应昌及其部下绑了个结结实实。
“殿下,这是为何?”覃应昌大惊。
“前些日子贼酋李来亨率残部过茅冈,汝又是置酒款待又是提供粮草,分明是与贼勾结,以为孤不知吗?”麦拉斯冷笑。
“冤枉啊!殿下!茅冈兵不过数百,而李逆足有三万余众,下官如何敌得过?只得虚与委蛇,并非与贼勾结”,覃应昌大呼冤枉。
“哼!即便因为兵少不敢阻拦夔东贼,可为何不向孤报告贼军行踪?说尔通贼,何曾冤枉?来呀,将覃应昌与其子覃洪治拖出去斩了”,麦拉斯厉喝一声,左右闻令立即拖着覃应昌、覃洪治往外走。
“唉!早知如此便该一不做、二不休,率军助江陵王抗击卫军到底!”临刑前覃应昌悔恨地大呼,却已无济于事,血淋淋的两颗脑袋很快被齐王下令送至各土司处以作劝降之用。
当见到覃应昌、覃洪治的人头后,桑植安抚使向鼎吓了一跳,当初他同意降卫是因为大卫国同意他兼并安福所的土地,得到许可后他立即趁着明卫两军大战之即派兵占了安福所,正沾沾自喜之际便见到这两颗曾经十分熟悉的人头。覃应昌的势力虽然不如自己,可官爵却与自己相同,皆是世镇一方的安抚使。齐王殿下好大的杀气,堂堂安抚使,说杀便杀了!
“向安抚使,殿下命您集结全部兵马随大军讨贼,即刻出发,不知可有什么难处吗?”卫使的话说得客气,双目却凶狠地朝向鼎瞧,直瞧得土司老爷后背发寒。
他本想坐山观虎斗,可如今又怎敢再生此心,慷慨表态道:“尊使放心,吾立即尽起全司精兵前往”。
当见到向鼎和三千全副武装的桑植土兵后,齐王麦拉斯大喜,觉得自己的威逼恐吓之策取得了成功,遂屯兵于桑植境内,继续等待其他土司的归降。不料连过十日,居然一个愿意投降的土司皆无,只有容美土司田甘霖派人送来了两百车粮食并暗示容美将在明清之战中保持中立。
“你的计谋失败了,覃应昌和覃洪治的人头并不能让那些土官畏惧并向大卫屈伏”,他没好气地谓李霨曰。
“若不畏惧,向鼎为何愿出兵随征?一向亲明的田甘霖又为何送粮草于您?依下官看,土官们并非不怕,只是李来亨走前已将这些土官的兵马集中起来随征,彼辈即便是想带着人马投奔,也无机会”,挨了嘲讽,李霨丝毫不介意,只平静地解释。
“嗯,倒似乎是这么个理,那依你看,孤该怎么办?”麦拉斯问。
“依下官看,见到劝降信和覃应昌和覃洪治之头后,土军的军心其实已经动摇。施州的明军有半数是土军,当趁此良机与明军决战!只要明军败一阵,土军必然蜂拥来降,施州便是殿下囊中之物矣”,李霨平静地说。
“扑嗤~”麦拉斯乐了,“看来是孤生了取巧之心,忘了这些土司皆是狡猾的墙头草,不看清哪边势大不会轻易倒向哪边。也罢,孤便与伪明的那位荆国公战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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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水东侧的忠垌安抚司,五万明军依山而守,准备阻击七万余卫军。王光兴静静地凝视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营寨,不发一言。
“殿下,我的山寨依山傍水,卫军虽众,却难破我寨”,忠建土司麾下的忠峒安抚使田楚珍一脸得意地说。
“嗯,此处倒真是块险地,只是~”王光兴神情凝重。
“您在担心什么?”忠建宣抚使田养民问。
“自然是担心江陵王殿下喽”,王光兴嘴上这么说,目光却望着容美土司的驻地方向,田甘霖那厮不肯出兵相助,若背叛大明引卫军过境攻吾侧翼该如何是好?
“国公放心,殿下向来英武,定能击败胡虏!”田养民宽慰他。“说得好!传吾军令,全军戒备,准备大战!”王光兴将心里的担忧隐藏,下达军令,暗自命人戒备容美方向。
“杀~杀~杀~”又一次冲锋被击退,望着倒地的儿郎们的尸体,桑植安抚使向鼎欲哭无泪,不过三天工夫,他的三千部下便损失了一半,却连敌人山寨的一根毛都没占到。不得不哭丧着脸向麦拉斯求饶:“殿下,吾桑植儿郎伤亡太大,实在无力再攻矣!”
“嗯,你且率部歇息,明日孤派别的部队攻寨”,麦拉斯安抚了他一番,命众将退下。
“唉~”漫漫长夜,斯人长叹。
忽听身旁有人轻笑,“殿下是在担心忠峒地形险要,攻取不易吗?”
麦拉斯回头望去,见是自己的心腹谋士陈洪柱,不由呵呵笑道:“先生前来见孤,必有破敌妙策”。
“夔东贼占据险要,强攻不易,若能诱其下山决战,破之易耳”,陈洪柱淡淡地说。
“王光兴久经战阵,怎么会放弃险要与孤决战?”麦拉斯皱紧了眉头。
“您忘了容美宣抚使田甘霖派人给咱们送来两百车粮食的事了?只需将此事大肆传播,令王光兴知晓。其必以为容美有降卫之心,为防侧后有变又舍不得放弃施州,便只能下山与咱们决战喽”。
听到这里,麦拉斯不由开心得拍起大腿,连呼妙计,立即派人将容美土司送粮草于卫军之事四处传播。
“什么!田甘霖派人给卫军送了两百车粮食?”刚开始得到这消息,王光兴并不深信,可派人多方打听后发现此事竟是真的,不由得感叹,“未料到容美田氏素称忠心,居然欲叛明降虏!”
“田公父子受大明恩重,纵然形势危急,也不致于立即便降卫”,总兵邓秉志得知后劝说,他与田氏兄弟有些交情,深知其为人。
“即便如此,吾也不敢相信容美矣。容美若降,军心必然动摇。为今之计只能趁着容美未叛,下山与卫军决战。若能击败卫军,人心便稳了”,王光兴咬了咬牙说道。
“末将愿随国公死战!”邓秉志见状表态。
乾元二十四年(1667年)六月七日,王光兴率五万明军下山猛攻卫军营寨。不料却是座空营。齐王麦拉斯听了谋士陈洪柱之计判断山上的明军很快便会下山与自己决战,故意只留少数兵马在营中,将主力埋伏于军营两侧。明军迅速攻入营中,却发现营中忽然燃起大火,俄尔炮声隆隆、喊杀声四起,无数卫军从各处杀来。
卫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将猝不及防的明军杀得大败。激战中,土司覃殿吉、覃德美、覃莲臣等阵亡,施南宣抚使覃洪道、散毛宣抚使覃勋麟、忠建宣抚使田养民等各领残军逃回驻地。王光兴欲引败军退回山上,却遭到卫军猛将阿速侯赛罕部骑兵追击,不得不再次丢盔弃甲往施州逃窜。其他土司逃了,可忠峒安抚使田楚珍却不想逃,这里是他的领地,他若逃了,世袭数百年的祖业便不再为田氏所有。咬了咬牙,率残部降了大卫国。
“国公可由椒山司回施州,这条路近”,逃亡中,邓秉志向王光兴建议。
“不可,椒山司是容美的领地。吾等若过容美,必为之虏矣!”王光兴不相信容美宣抚使田甘霖,死活不肯去,命部下渡酉水前往施州。急切间寻不到足够的小船,只得伐木扎木筏渡河。稍加耽搁便是烟尖滚滚,卫军察哈尔提督阿林保、都千户长阿达领五千骑兵追到。
王光兴欲哭无泪,只得带着少数亲卫渡河,大部分来不及渡河的部众则被卫军砍杀于河边。好不容易逃出十余里,刚松口气,又闻马蹄声声,却是卫将阿达瞥见了他的将旗,循水浅处渡河追来。
“杀光他们~”阿达冷冷地下令,目光中渗出嗜血的光芒。半个时辰后,大明荆国公和他的百余名亲卫全部成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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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密的网总有漏网之鱼,危急中明总兵邓秉志纵马逃入容美土司辖地椒山玛瑙长官司,在椒山玛瑙司长官刘跃龙的保护下进入容美土司的官寨。毕竟世代明臣,父亲田玄因为担忧明祚郁郁而亡是田氏兄弟心中挥不去的心结。邓秉志是大明总兵又与田氏兄弟有旧,田甘霖顿生怜悯之心,将其藏在四弟田商霖的庄园里。
石梁下峒长官司长官唐居仁得知消息,忙向田甘霖进言,“邓秉志情急投我,宣抚使不可有妇人之仁,缚之献于大卫或驱逐出境可也”。
“吾与邓总镇有旧,岂能为此不义之事?”田甘霖断然拒绝。
“若想收留邓秉志亦可,请您立即集结全部兵马助明伐卫”,唐居仁又言。
“不可,卫强明弱,此举乃取死之道”,田甘霖再次拒绝。
“若让卫军知晓此事,必会给容美带来灾祸,既不肯消除祸端又不敢先发制人,恐怕败亡不远矣!”唐居仁捶胸顿足再劝。
“不过是一个败将而已,让其藏于乡间养老也算是尽了朋友之义。汝何故小题大作耶?去~去~”田甘霖不听,命人赶走了唐居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