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复盘和展望
周明瑞不是多么有迫切感的人物。在旧日时代，他就喜欢把手上的工作卡在死线最后一天晚上完成。
倒不是他多么懈怠，不努力、不上进，他只是没那么多精力。毕竟文员、程序员的工作实在太繁杂了，尤其是他所在的公司不算太好，他需要一个人兼两个职位的工作，又只能拿到一份工资的时候。
老板只给了一份工资，那自然也怪不了他偶尔拖延拖延、偷偷懒。
这是合理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
造物主待祂极好，祂没有任何理由不回以同样真挚的热枕。
况且，刚刚发生在海上的战斗，和整个战局的关联不大，更多是关于祂的。
其实克莱恩有想过，作为一个目前看来：能力依然偏向于辅助而非正面进攻和防御的天使，祂理应更多采用迂回战术，从高层面入手，不拘泥于片面的个体。
诚然，其他途径拥有反制历史投影的手段，但在同层次战斗中，想要完全克制另一方的某项能力，是极为困难的。
或者说，这几乎不可能。
为了不染上依赖的毛病，就放弃历史迷雾为自己带来的优势，这种因噎废食的做法绝不该得到提倡。
问题是我的情况太特殊了……
“诡秘之神”和造物主貌合神离的事实瞒不了太久，很快其他序列零和旧日也会意识到，“诡秘之主”的候选和“全知全能者”候选之间出了问题。
这对从黑暗纪元以来一直坚不可摧的组合，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不论是争执还是其他外部因素干扰，分裂的事实却不可争议。
大概率是“源堡”上一任主人的苏醒，“诡秘之神”压力陡增，祂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造物主无法判断到底哪些动作出自好友的本意……这就需要克莱恩这个保险手段出场，同时也意味着，克莱恩后面的敌人，几乎不会有和祂同层次的存在。
或者说，最低标准是：天使之王级别。
天使之王……祂现在只有序列二。
到了这个层次，没有“源堡”的加持，已经不是祂召唤其他天使会不会受到干扰的问题，成功拉取历史投影的概率几乎骤降为零。
所以祂才会在和“荣誉者”的战斗中，选择看起来背离了“占卜家”途径风格，抽风的邪门的战斗方式。
他可能真的要靠取巧来赢下之后每一次挑战了。
意识到这绝对可悲的未来，身上衣物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暴雨，在海里打了几个滚的“午夜幽魂”，靠坐在温暖的壁炉旁，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不禁加快了敲击速度，打破了本来和谐的节奏。
形形色色，来自各个势力，带有各种特征的人在祂面前往来，却又无一人注意到这位天使的存在，“奇迹师”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和眼前这于废墟中忙碌的世界拉开了遥远的距离。
经历了一场恶战，灵性消耗自然不可避免，更不用提克莱恩时刻都在多线程操作，祂灵性消耗的速度是其他同类的几倍。
好在祂差不多习惯了新节奏，“奇迹师”的特殊又能有效缓解灵性上暂时的不足，祂才没陷入窘境。
将精神一分为二，本就为紧密联系的不同个体的“灵之虫”，有序担任着不同的角色，同时处理数个地区的事态。
而位于“风城”的这团超过了总数百分之五十的“灵之虫”，在主体意识的命令下，稍稍分离了和其他“自己”的联系。
用人话来讲，玩花活，搞大脑思考区域分割术的克莱恩，让自己的主模块暂时下线了。
祂揉捏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连连叹气。
真不是人受的，也不知道弗里德里希和“诡秘之神”怎么受得了……
恢复工作才刚刚开始，已经有小贩推着板车来到街上叫卖热饮，其实根本不需要喊，热可可醇厚的甜意随着腾腾热气，跑出板车上容器盖子的一刻，半条街上的人都自动聚过来了。
同样被吸引的还有克莱恩。
当然了，天使殿下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挤着排队，祂甚至无需掏钱。
克莱恩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再伸手一抓，一杯和正品没什么差别，能够维持十五分钟的热可可，便来到了祂手中。
祂吹散凝在纸杯边沿的热气，小口嘬着。
回到正题来……克莱恩想。
帝国的介入间接使鲁恩北部紧张局势降温，弗萨克再想进攻，要么从因蒂斯借道，要么说服盟友费内波特，扩大在鲁恩西拉维斯郡的优势，夺下另一处位于间海沿岸的港口，打通海上通道。
前者先不提，后者即使“战神”和“大地母神”母子情深，也得花大价钱。费内波特可不是弗萨克，卡斯蒂亚和大地母神教会的话语权相当，虽说一直不够强势，也绝非教会可以随便拿捏的傀儡。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用乔治·奥古斯都的人头和非凡特性来换……嗯，一部分……
克莱恩尝试代入“战神”，模拟那位古老巨人的思维。
紧接着，祂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我记得“红天使”是不是骂过祂来着？
“午夜幽魂”没有发现盛放热可可的纸杯在祂手里变了形，幸好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已不过半，才没有溢出来。
黄昏突破云层改变天象的奇观不是能随意忘记的，何况是发生在区区两小时前。
“战神”……大概注意到我了……不，祂应该早就确定了我和“诡秘之神”的关系，事实也和祂猜的一样，我是“诡秘之神”有意创造的一部分。
在海上祂之所以那么大反应，是因为我尝试激发“源堡”给予我的特殊，一不小心触发了灰雾？
克莱恩觉得大有可能。
幸好是“战神”，不是“风暴之主”什么的，要不然我还能不能零件完整的坐在这都不好说……
如果今天误会了祂的是“风暴之主”，恐怕莎伦就要多一个新身份了。
还没结婚呢，好像不算未亡人……克莱恩把不着调的想法甩出脑子，主动无视了意识深处正循环播放的“红天使”语录。
可以参考梅迪奇殿下提供的宝贵资料，“战神”的性格大概和祂的体型不太符合，严谨、狡诈才是祂的特点。一个不亚于“知识与智慧之神”的利己主义者，不那么看重荣誉，也不那么看重亲情……相比一般人格模型评定标准讲，祂肯定是在乎荣誉的，但考虑到“巨人”途径的序列二就叫“荣誉者”，在这个标准上，祂灵活的道德底线和无下限的行事风格，就很值得琢磨了。
祂不会在乎是否有悖诺言，对待事物的出发点以己方——无限等同于祂自己——为标准；那么祂大概也会假装应下卡斯蒂亚最有可能提出的要求，把“黑皇帝”的部分特性许给这个信仰祂……“大地母神”好像不是祂妈妈，假妈？
克莱恩不知道人类社会的亲缘关系，是不是也能直接套用到神际交往中。
祂不敢确定“战神”和“大地母神”之间的真实关系。
结合白银城“大地的恩赐”这件封印物的负面效果来看，杀死巨人王后欧弥贝拉的极有可能是祂的某位血亲。
“荣誉之神”布拉德许为了父亲敢在公开场合对巅峰时期的造物主破口大骂，而巨人王奥尔米尔又没有别的孩子，自然嫌疑就落在了“战神”头上。
这更加佐证了克莱恩的猜测。
如果“战神”对母亲都能下手，还帮助极有可能是祂同伙的外人，篡夺了母亲的身份，祂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就算许诺给卡斯蒂亚“黑皇帝”，大概也是一张空头支票，“战神”得到“黑夜”之日，就是撕毁盟约之时。
祂不会考虑因蒂斯，那里没有祂需要的东西，早乱成了一锅粥，就连现在看起来一边倒的战争，都很难真正投入进来。
想到这，克莱恩操纵几条“灵之虫”重新顺着“嫁接”和“错误”搭建的通道，获得了另一半自己的视野。
世上最完整的八足魔狼标本，秘偶科塔尔的工作进展并不顺利。
因蒂斯太乱了，就连有本土情报部门帮助的“奇迹师”，也不能第一时间掌握局面。
于大局而言，战争接下来的走向很重要，可对于克莱恩自己，战争只是复杂难题中最简单的一环。
祂真正的目标在因蒂斯，在霍纳奇斯山脉，本体在“风城”公开亮相，不过障眼法。
而且现在看，效果好的出头了，或是巧合或是真的倒霉，“战神”的应激反应帮克莱恩坐实了祂故意散布的假消息。
星界大概又要闹腾了，原本确定“诡秘之神”和造物主离心的，现在也得好好想想：为什么被“诡秘之神”放弃的神选，敢离开造物主的保护，大摇大摆出现在战场中央。
唉，要是主线也这么顺利就好了……伪装工作做得再好，主线一点没推有什么用？
科塔尔秘偶在因蒂斯活动了几天，别说“灯神”了，连罗塞尔的影子都没找到。
祂倒是确定了贝尔纳黛的位置，可人家根本不见自己，科塔尔偷偷跑了几次，也的确没有发现贝尔纳黛身边还有别人。
再没有线索，克莱恩说不定会操纵科塔尔去翻贝尔纳黛的闺房。
我总不能跑到乔治·奥古斯都身边去找“灯神”吧……“午夜幽魂”不知道在心里把掌管秩序和权力的旧日骂了多少遍。
虽然“黑夜女神”答应祂，在霍纳奇斯山主峰的封印上打开一个口子，给祂能够用于迷惑封印机制的赐福，但克莱恩一向喜欢双保险。
祂不敢赌“黑夜女神”会不会临时变卦，因此祂需要再找一个帮手，而“灯神”就是绝佳的选项。
祂和“诡秘之神”、“诡秘之主”都有接触，在地球活动时间最长，参与了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朝代变更，而在非凡世界中，朝代变更往往意味着顶层叙事的改变。
可以说，祂就是活历史，极高的位格使地球上没什么存在能在祂面前藏住秘密。
“灯神”渴求的东西很简单，自由和本来的权柄，这些克莱恩都能答应祂。
解除上一任“诡秘之主”的封印，多一份“奇迹师”特性的同时，“灯神”自然就自由了。
至于散落在地球各处的权柄，克莱恩又没说要给“灯神”的是哪部分，说不定是外面飘着的“不定之雾”呢。
自由是一切的前提，祂相信“灯神”不会拒绝。
还有“诡秘侍者”的晋升仪式……这是祂选择因蒂斯作为舞台的另一个原因。
如果“灯神”计谋得逞，因蒂斯很快会陷入比鲁恩更严重的混乱，到那时候谁还会在意一座城镇是不是隐藏着秘密。
“灯神”既可以给我提供帮助，又可以用来验证“上帝”提供的方法，还可以充当吸引“永恒烈阳”注意的盾牌，简直完美。
唯一的问题在于……
我该怎么找到祂……
……
“有新消息。”
缓慢降落的乌鸦陡然膨胀，蠕动的肉块诡异拉长，变厚变宽，黑色羽毛从体表褪去，相互缠绕板结成独立的个体。
“诡法师”杰利·查拉图大步流星，从袖口抖出一枚宝石，放到了秘偶科塔尔眼前。
仪式魔法自动触发，晶莹矿物内拘束的灵魂飞出牢房，放映机似的播放起记忆。
“贝尔纳黛团结的保皇派准备行动了，他们打算趁着帝国攻入弗萨克本土的乱子，在特里尔发动革命。”
杰利配合灵魂的记忆讲道。
“这是个机会，她身边那盏灯一定会出现，趁机散播迎合当下思潮的主张，对抗鲁恩国王近期启动的仪式。”
“现在不管是因蒂斯还是鲁恩，都希望一个罗塞尔式领袖，如果你得到的情报没错，那个所谓的‘罗塞尔’也会现身。”
和格尔曼·斯帕罗有几分相似的秘偶科塔尔，边高速接收灵魂记忆里的信息，边点了点头。
“准备如何？”
无需解释“准备”是指什么，杰利·查拉图立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查拉图和索罗亚斯德会全力以赴。”
他对现在的上司、曾经的搭档笑了笑。
“他们苦心策划的演出会神不知鬼不觉变成我的。”
“很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