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渗透
第197章 渗透
襄阳。
湖广提督明亮的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够正常出来理事了。
他先是将之前荆战败的几个绿营将校,全部都官复原职,还专门宴请了这些人,席间亲自给每人都陪酒自罚,还言说之后的战局军务,都得多多仰仗这些人。
如此的放低姿态,还这么多加倚重,很快便把众人躁动不满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当然,只是这样的话,顶多就是安抚,裂隙出现了就是出现了,再怎么修补弥合,去掉了表面的痕迹,根子里也还是埋藏隐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明亮要的就只是表面安抚,稳住现在的这些人,让他们不会临阵搞太多小动作就行了。
明亮倒是没发现这些人已经在被汉军的特务头子陈兴业给悄悄策反了不少,他只是单纯依靠眼下的军事战报做出的合理防范。
千怕万怕,最坏的消息还是来了!
鄂辉战败了,还是大败,三千满洲骑兵毁于一旦,连鄂辉这个湖广总督都已经战死沙场。
这让他还怎么打
明亮甚至都不敢继续病着,只能强撑着对外说自己已经病情好转,而后亲自出面安抚襄阳众将,先暂且稳住这些人。
而后,又去找到襄阳知府在内的一众文官,让他们赶快抓紧速度,去筹措钱粮帮着朝廷募兵抗贼。
没错,就是抗贼,明亮已经不指望能够剿贼了,都打成这样了,还想剿贼能守住襄阳都算是阿弥陀佛了。
两路大军战收,总督鄂辉成死,提督战败生病,襄阳实际已经扛不住了。
但明亮不可能退,这一退等于把襄阳拱手相让,他没法跟太上皇交代。
再加上一旦襄阳真的丢失,那么南方局势怕是都得彻底糜烂,所以他必须得撑着,就算战死在了襄阳,也不能白白舍弃这么座战略重镇。
好在襄阳知府姓洪,这家伙是洪承畴的后代,出生就是铁杆汉奸了,所以不可能投降反清复汉的汉贼,倒是能够放心交代对方办事。
洪世佺倒也确实是尽心尽力,可惜他和明亮都没有想过,汉军从始至终没想过要策反他,汉军只是把襄阳知府以下的文官武将给策反了个遍,就连知府最信任的幕僚师爷马升都已经入了汉帐。
明亮弄出来的安抚赔罪,看着是诚意满满,满人提督加上曾经深受太上皇器重的大清老将、外戚重臣福康安的叔叔,这头衔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牛逼,说句纡尊降贵都不为过了。
可惜,都是扯淡。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身份再尊贵有卵用,打了败仗就是打了败仗。
几万大军没了,六千骑兵也没了,光凭千把新兵防守襄阳,拿锤子去防守。
而且,连湖广总督鄂辉都战死了,这可是击溃过十万白莲教大军的得力总督,他都干不过汉军,还指望他们这些败军之将去挡住汉军的兵锋,开什么玩笑
明亮做出的几步安排,愣是步都没有算对,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汉军这边有挂。
有了电台作为即时通讯工具,都不需要路上派人送信的时间,明亮前一个时辰刚刚宴请襄阳众将赔罪,后一个时辰荆州的汉王就知道。
龙门酒楼。
“陈老板,今日那老狗明亮是突然宴请了我等,我等如今好歹也是这厮手下将校,兵权被夺之下,实在没法找借口不去,还望陈老板多多恕罪啊!”
“是啊是啊!我等也是身不由己,还望陈老板体谅。”
“陈老板,我这边愿意自罚三杯,作为赔罪……”
“我自罚六杯……”
“我自罚十二……”
“……”
陈兴业抬手上前,握住了那要自罚三杯的把总的手,笑呵呵说道:“诸位不必如此,陈某人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今日那明亮宴请诸位确实是事发突然。再说,晚上各位不还是来及时赴宴,那就没什么事,不用介怀!”
话音落下,众人心底都是莫名涌出寒意。
这话的意思听着是说没事,可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及时来赴宴了,那自然没事,可要是没及时赴宴呢
“呵呵……呵呵……”
众人都跟着干笑,笑的非常尴尬,尤其被抓住手的那把总,比哭的还难看。
陈兴业适当敲打了一番,方才坐了回去,也示意几人一起坐下,方才说起了正事。
襄阳游击李虎率先说道:“陈老板,今日那老狗宴请我等,话里话外都是要我等继续掌兵,打算要把之前收回的兵权放还,似乎对我等已经不再防备,我们几个回去以后绞尽脑汁,也没搞明白这老狗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襄阳同知姚煜说道:“关于这其中的缘由,我倒是能猜到一二,虽然那明亮把消息掩盖的很好,但我正好也与城中几家医馆幕后老板有过接触。他们给我送来消息,半个月前他们刚刚往提督府衙送去批药材,不但加量了不说,还额外多送了几剂猛药。”
“猛药”陈兴业疑问。
姚煜说:“都是些人参之类续命的猛药,再加上今日那明亮催促我等,尽快筹钱募兵。我观其面色红润,显然不是久病之下该有的状态,就是好转了也不该这般红润,必定是服用了人参在强撑。”
陈兴业明白了,也更谨慎了,他没想到这老家伙对自己是真狠啊!
居然给自己下猛药,强撑病体起来,然后假传说自己病好了。
这也就算了,为了拉拢襄阳城的汉人将校,不惜放下尊严的给他们敬酒赔罪。
如此狠人,幸好他们汉军占了先机,让这家伙仓促出兵,一战大败,否则要是手上还有四万大军,还是四万操练了一年半载的老卒,给汉军兵力翻倍,都不定能干的下来襄阳城。
襄阳城可是天下重镇,用几吨重的攻城巨炮轰,都轰不开襄阳的城墙,估摸着挖地道炸城都够呛。
陈兴业点头:“姚同知办的不错,这个消息我知道了,若是果真如此,那这明亮当是命不久矣了。这兵权自然是不可能一直抓在手里,他是想以此来让你们为守城出死力,让你们与我汉军彻底走上对立面呐!”
“陈老板,我等绝无此意!”
“是啊!陈老板,我等对大将军……不,是对汉王的忠诚敬意日月可鉴。”
一群人连忙开口解释,生怕解释的晚了自己真洗不清。
挡住汉军,那是能随随便便挡得住的吗
“咳咳!”
陈兴业一声咳嗽,制止了众人,而后继续说道:“诸位将军对我王的忠心自不必多说,这话题暂且先揭过,我们说下一件事。姚同知、方通判、马师爷,目前那明亮已经募了多少兵了手里又剩下多少钱粮”
三人对视一眼,还是马师爷说道:“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今年下半年的赋税已经基本到位,总督活着的时候还会故作姿态,给襄阳留下部分赈灾。可现在,是真的一分钱根都不留,地方百姓也是任其自生自灭。”
“地方破坏太严重,自然交不出太多赋税,土地大面积抛荒都是常态。再加上襄阳城经过白莲教数月围困,此前还要支撑鄂辉、明亮的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大户们早都没有余粮了,再怎么捐输也捐输不了多少。”
“所以,若只是看钱粮储备的话,那是远远不够的。而且自从明亮战败抬回,就一直在着手募兵,这钱粮的消耗上也是海量,就算让大户们勉励捐输,也还是不太够。”
“目前的襄阳城,差不多还有军六千余,其中超过三千人都是新卒。另外三千老卒,也多是战场逃回败军,战力堪忧。”
几番话说下来,言外之意就是襄阳没钱没人没粮,那明亮干脆就是在硬撑。
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做文官的,甚至还有知府的幕僚师爷,对襄阳的钱粮储备可是一清二楚。
他们很明白现在的襄阳压根撑不住,没有外力的话就是一栋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谁来碰一下都得轰然倒塌。
陈兴业还在思量,忽然襄阳通判方振中问了一句:“陈老板,不知汉王何时才会北上,拿下襄阳城,我等已经是快要等的望眼欲穿了。”
这话说完,在座其他几人都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附和。
他们这么着急去问,当然不是真的等不及了,而是想要旁敲侧击的确认下,自己几个作为汉王的内应,是不是真能戴罪立功
做不做官都无所谓,保住性命就够了。
陈兴业明白他们的意思,倒也没有隐瞒:“今年肯定是不行了,大军刚刚打了两场大战,拿下了武昌、汉阳、安陆、荆门,而今大王又登基称王,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北上攻打襄阳。”
“不过,我可以保证,最迟明年大王必定发兵北上。届时拿下了襄阳,诸位不说维持原职,但最低一个七品官还是有的。”
要说升官发财,这些人可能不会信,可打完仗还不升反降,那他们就不得不信了。
真要是不打算遵守约定,大可以漫天封赏,可只有打算兑现了,才会这么使劲压价。
这下,他们终于放心了。
李虎作为襄阳游击,干脆起身就要给陈兴业敬酒。
酒过三巡,陈兴业做出工作安排。
襄阳城的文官们,继续按照明亮的吩咐,去筹措钱粮帮着募兵,但具体募谁的兵就可以操作一二了。
襄阳城的绿营将校,明亮把兵权还给了他们,那就好好拿着,可以先不着急动手。
现在动手不定打得过,明亮作为老将,也肯定不会没有后手防备。所以这些人就先在明亮手下潜伏,待到明年汉军攻打襄阳,再一起临阵倒戈,帮汉军一战而定湖北归属。
荆州,汉王府。
聂宇正在翻看几封奏本文书,分别是针对郴州、宝庆、永州三地的环境人文,做出的具体章程安置。
郴州这里比较简单,这里的汉民比较多,又是主动归顺投降的,所以不能按照占领地来算,得稍微用点怀柔的手段。
郴州知州潘伯庸被免罪了,但知州官职被下了,迁调去了礼部,给官升了一级,在礼部
宝庆府和永州府,这两府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宝庆府是口头配合,实际上不配合。永州府是口头不配合,实际上却反而愿意配合一部分。
之所以是一部分,永州府的义军首领愿意让汉军的官员进驻,但只能进驻部分地区,而且同样拒绝汉军的军队前往他们位于山间的瑶寨核心,算是既合作又警惕。
对此,内阁文臣给出的意见,多半倾向于保守,就是军队先去接收永州府城。
永州知府丁云锦虽然有献城的功劳,但他的情况过于特殊,是挡不住瑶部义军了,才来找汉军庇护。
不能算功劳,也不能功过相抵,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永州知府的人选已经被吏部确定,名叫徐敏文,就是正常升迁上来的普通寒门子弟分田官。
看着算是高升了,可实际上还兼顾了战时安排,地盘权力跟实际的知府还差了不少,就永州府北方的小半地区能控制,对南边的瑶部完全没法控制。
军队暂时在永州府北方,这位徐知府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主持北方的分田。
因为官员实在不够用,所以镇长、分田官时肯定是补不齐的,只能先依靠农民公会帮忙,算是个苦差事,但干好了政绩上肯定也比寻常知府来的更好看。
永州南方的瑶部义军,军队、官员暂时都先不去,但农民公会可以过去。
农民公会就是一群村民而已,只能算是村镇组织,不算官员内政系统,连俸禄都没得发。
让农民公会过去了,也不用刻意去传播,南方的瑶人总会需要食用盐、茶叶这些日常物资的,还有他们的货物也总需要汉人去购买和消化。
这做生意的时候,一来二去交易几回,农民公会只要适时的宣扬一下汉军的分田政策,对各族百姓都能一视同仁。
官府说这些话,瑶人肯定不相信,可同样苦哈哈的农民百姓说这些话,那就不一样了。
十个瑶人有一个信了,那都是成功的。
瑶人能万众一心,杀官反清,那是伪清官府逼迫太狠,只要官府能对他们稍微好点,跟汉人一样的待遇,那他们可能都不会闹得那么大。
造反又不是请客吃饭,那可是要死人的,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三天两头造反。
对此,聂宇批复一句:“可。”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