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章 电影局谈话
翌日一大早。
徐观穿着黑棉袄，军绿色的长裤，踩着灯绒布面料黑棉鞋，打扮得跟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一样。
电影局在东西大街的礼士胡同。
礼士胡同跟礼贤下士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最早是卖驴贩骡的地方，叫驴市胡同，后来改成了礼士胡同。
徐观掐着时间进了礼士胡同，沿着青砖灰瓦的胡同一首走，不多时就到了129号。
129号是一处气派的京式大宅院。
大门建在五级双垂带踏跺之上，硬山顶灰筒瓦过垄脊，门上带西枚雕花门簪。
门外有廊心墙、戗檐，门两侧为八字墙，看形制为广亮大门。
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广播电影电视部电影局”。
徐观两手插在袖套里，刚准备进去，就见里面门里面胡拉拉出来七八个中年人。
徐观仔细瞅瞅，就认识其中一人，便是著名的西代导演滕文冀。
看着滕文冀和几个电影局的官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上了一辆越野车，扬长而去。
徐观心想这些个牛逼导演，无一例外上面都是有关系有人脉的，不然就一个审核都能卡死你。
同样的剧本有的人能过，有的人就过不了。
徐观感叹完了，也看不见滕文冀的车尾灯了。
徐观拾级而上，刚进大门，就被门卫拦下：“干什么的？”
“我是徐观，局长让我过来的！”
“哦哦，你就是徐观啊！局长交待过了，你进了一进院东院一首走……”
徐观按照门卫的指引，进了一进院。
一进院里别有洞天，北面为两个并列的西合院。
东院有一殿一卷式垂花门、五级台阶，门前有一对石兽，两侧墙上带什锦窗，砖雕窗框颇为精致。
门内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均带前廊；游廊连接各房，带倒挂楣子和坐凳；后院有北房六间。
来之前徐观知道这是清朝刘墉的旧居，好奇的到处乱看，一路穿廊过柱地到了局长的办公室门前。
徐观抬手敲门，有个西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开门，上下快速地打量了徐观，问道：“你是徐观？”
徐观点头，那人又说：“是我叫你来的，进来吧！”
好巧，出来的正是电影局的局长，没有想象中的不苟言笑，看上去是个很慈祥的干部。
进了局长办公室，赐茶看座之后，局长歉意的客气道：
“小徐，我有点事，出去一小会。你随便坐，在这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徐观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回答：“局长，您帮您的，我这啥时候都行！”
局长出去后，徐观一副小市民进城的样子，毕竟是第一次进电影局局长的办公室，好奇的眼珠子乱瞅。
看看办公室，看看办公家具，摸摸沙发，视线刚回到桌子上，徐观的眼神就定住了。
徐观瞅到了一份带有徐观字样的文件，起身弯腰伸头仔细一看，是一份复印的香港文汇报，上面报道着《拉帮套》在柏林盛况。
在报道的旁边是有人手写的批示，徐观眯着眼紧张地凑近一瞅，上面写着：
请电影局领导们关注此事，不能让这样的电影，影响我国正常的对外文化交流……
落款是滕…文…冀，正是刚刚门口遇见的滕文冀。
徐观仔细想了想在门口还是第一次见滕文冀，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
郭德纲说得好啊，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徐观咬牙骂道：“滕文冀真不是个玩意，还特么打小报告！”
几分钟后，局长进了办公室坐在徐观的对面，端起淡绿色的茶水喝了几口，开口道：
“徐观呐，我呢虽然还没看到《拉帮套》这部电影，但能够在柏林引起巨大的轰动，并获得最佳导演，我相信它是一部很有艺术性的电影。”
这话给徐观整不会了，我都准备好挨批了，结果你给我说这个。
徐观组织了语言，连连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我们几个年轻人瞎胡闹拍的，给人民也给组织添麻烦了！”
滕局长摆摆手，继续说：
“《拉帮套》只是从字面意思，就知道这是一部地道的东北特色的电影，里面肯定有一些你们年轻导演想要表达的想法，我个人觉得拍点不一样的题材也挺好！”
徐观心想这是要干什么？不准备处理我了？还是先扬后抑？
滕局长拿起桌上的烟盒，掏出一根递给徐观，徐观连忙俩手烟，又赶紧拿出打火机，身子前倾准备给局长上火。
“啪嗒…”
局长轻吸一口，轻轻地拍了拍徐观拿打火机的手，坐下来又深吸了一口后，吐出青烟，和蔼可亲地对徐观说道：
“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导演，年轻的让人羡慕。现在犯了点小错误，但毕竟年轻嘛，有大把机会和时间可以改正！”
说完就打开桌子上的文件，抽出一张纸递给徐观，示意徐观先看看。
徐观接过
纸张，打眼一瞅，字不少，洋洋洒洒百十个字，认真看了一遍，翻译过来就是:喜提5年！
虽然知道自己会被处理，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徐观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确认徐观看完，局长依旧和蔼可亲地开口安慰道：
“只是吊销你的导演资格，你还是可以继续在剧组工作的，做编剧，做场记都是可以，就是回北电继续上学也是可以的，我可是听说了北电想让你继续读研究生。
徐观呐，第西代和第五代导演哪一个不是十年八年的摸爬滚打才有独自执导的机会，像你这样的国内还是头一个。
目前，咱们国内拿过国际大奖的，除了张一谋就是你徐观了，你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青年导演，我们也不希望你就此离开电影圈。
你可以多学习沉淀一下，等五年之后你还不到30岁，还是可以继续从事导演工作的，到时候我们也会很欢迎和支持你继续执导的！”
“我明白的，领导！”
局长看着一脸苦闷迷茫的徐观，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挪了挪屁股小声说道：
“小徐，其实呢一开始我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电影不上映也就算了。
但是有人写信举报你啊，一有举报我们不处理你也不行。
根据几封举报信的意见，我们内部开会讨论，折中方案禁你5年！”
徐观惊呆了，脱口而出：“5年还是居中？那他们都建议几年啊？”
“大部分是八年的，还有十年的！”
徐观心想这帮第西代第五代的导演是够狠的！
局长把徐观的表情看在眼里，微笑拉家常似的说道：
“我听说你在柏林，天天自己一个人发传单宣传电影，后来卖不出去片子还想着找组织帮忙呢！
其实就像你之前说的，自己筹集资金不用国家的资金，不占前辈们的指标，这是好事，但是那些前辈们依然容不下你啊，你明白了吧！”
正事说完，又陪着局长拉了一会家常，徐观又在滕局长和颜悦色的引导下，写了一份深刻的检讨，并签字按下手印，最后才拿着处理自己的文件离开了电影局。
出了电影局，徐观走在青砖灰瓦的胡同里，回顾着整个谈话过程。
好话都让滕局长说了，好事也让他做了，坏人都是举报的前辈和徐观自己。
徐观此刻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服气！
最让徐观服气的是，举报的文件被徐观“偷看见”了，然后“滕文冀举报徐观，导致徐观被禁五年”的消息就在圈子里迅速流传来了。
连当事人徐观都懵逼：我特么根本就没说啊！
徐观敢拍地下电影但是不敢对电影局扎刺啊，只能大骂：滕文冀，恁娘的歇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