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色相

沈晴微看着他几分深情的眼神,看透了他的意图——又是笼络人心。


故技重施这么多次,不腻吗?


她脱口而出的话却连自己辨不清真假:“我和殿下不一样。殿下受伤了,宫里一群御医随时待命,太后娘娘悉心照料。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条微不足道的命。


“我从小就被迫明白一个道理——我想要什么,必须付出一切努力才行。身上背负的事物,不允许我停下来。只有走得很快很快,只有加倍地付出,我才能勉强维持着平衡,才不会倒下。”


沈晴微的手掠过肩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这样的伤,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我身上落下过很多了。这些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浑身上下,也只有这张脸没有留过结痂的伤口。


“殿下,你知道被箭射中的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它怎么没杀死我?如果我的心停止跳动,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感知疼痛?”


话自然是假话,可多多少少掺着点真心。


“我受过很多很多的伤,尝过生不如死的痛意,也曾因为伤痛彻夜难眠。殿下,这次我受的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它们最多只会带来一时的疼痛。这点小伤,死不了的。”


沈晴微说着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的话,鼻尖涌过一阵酸涩,视线被没有落下的泪模糊……


真假参半的话,怎么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沈晴微仰头,不让狼狈的眼泪落下。


手上忽然一阵暖意。


他低头一看,周临言牵起她的手。轻轻的,像蝴蝶扑动翅膀。


他的掌心,很温暖。


她的左手指尖抵着他的右手掌心,好像两个一无所有的人依偎着取暖。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还是没有撒开。


“影雪,我们还真是同类。”


周临言轻轻地将头靠在她没有伤口的那半边肩膀上。


沈晴微第一反应是推开他。她空着的右手都要碰到他的脑袋了,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她今天说了那么多,不趁热打铁岂不是功亏一篑?


周临言,让我也来用一用你最擅长的那招——笼络人心吧。


沈晴微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是被风吹动的蒲公英。


“殿下,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痛不痛的人。原来,一个人也是可以因为痛而委屈的。”


当然是假的。她是人,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痛不痛!一个人,不关心自己的伤痛不痛,难不成跑去关心陌生人的伤势严不严重?


她之前不那么在意,是因为她有分寸,知道这些小伤不值一提。随便擦点药就好得透透的,何必浪费时间请个医师?


沈晴微垂眸,用余光刺探周临言的反应。他……似乎相信了,在她肩上蹭了蹭,满脸写着心疼。


真傻,原来喝醉了的狐狸会变蠢。


不过,该演的还是她得继续。


“殿下与我而言,就像窗外的落日,虽然遥不可及,却绚烂夺目,照亮了我作为棋子的命运。我这一生,从不敢奢求什么,可这一刻,我好想抓住落日的光。尽管我知道,抓不住的。”


说着,沈晴微望向窗外,落日的余晖在她眸中,胜过无边春景。


周临言,这些花言巧语你就竖起耳朵听吧,我编得很辛苦。


“骗子。”周临言靠在她肩上,沉迷于她的眼中的落日,“照亮你的那束光,另有其人吧。”


明明看透她的虚情假意,却是不舍得推开这一点点的温暖。


他也许……真的醉了吧。


短短两句话,沈晴微忽觉背后一阵凉风拂过。


果然,他只是醉了,不是摔坏脑袋了。


沈晴微硬着头皮说:“也许吧。只可惜,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是抓不住的。”


无论是那束光,还是那个人。


“是宿弥吧——”周临言一语道破,“你迷途中的光。”


沈晴微没有否认,只是望着一点点下坠的落日,若有所思似的回味。


“你喜欢他?”周临言贴着她,就像是不断蔓延的藤蔓,步步紧逼着她的心。


沈晴微不置可否:“喜欢……吗?”


用“喜欢”二字,是对这份感情的亵渎。她对宿弥的感情,是一种比喜欢更为复杂的隐匿的情感。


无关风月。


周临言苦笑:似是而非,勾得人心痒痒的。


沈晴微忽然想明白了,周临言的反常背后掩饰的意图。


他在一步步降低她的防备心,逼问她的心,试图找到她的软肋——日后便有了拿捏她的把柄。


为了这一招,他的牺牲还真是大,还出卖了自己的色相。不过,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殿下说笑了,我这个人,自私自利。除了自己,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关心。”


说着,沈晴微的右手掌心裹住周临言的右手,“但现在,我很在意,在意殿下今日的心情。”


她的右手掠过他的手腕,一路向上蔓延,擦过他的手臂,最终停留在他的肩膀。


沈晴微想起自己逗猫时的动作,用同样的法子摸摸周临言的后颈。


他没有躲。


如果她想,她手腕绑着的刀片下一刻就可以划过他的脖颈。


刹那间,沈晴微想象出他倒下的画面。


那瞬间,她的脑海中是飘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沈晴微的手还不安分地停留在他的后颈。


周临言轻轻一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


“你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他的右手确实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不死不休。


沈晴微这下确定了——他今天有心事。


难怪会主动喝酒呢。


今日于他而言,有何不同?


五月初七。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殿下,五月初七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意义?”


“没什么不同。”


沈晴微不相信,见周临言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五月初七肯定有别的意义。


不会是三皇子的生母——先贵妃的忌日?


不对不对,沈晴微虽然记不清是哪一天,但是她有点印象,贵妃娘娘是在一个冬日薨的。


贵妃在周临言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沈晴微听过传闻,贵妃过世后,偌大的宫里没有一人敢提起她。她的名讳,成了宫中的禁忌,圣上的逆鳞。


都说当今圣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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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入骨,贵妃生前与陛下之间便争执不断;她死后,陛下更是从未主动踏入她生前的居处半步,也没让别人住进去。那座宫殿,成了冷宫。


那周临言呢?他那时那么小,这么多年怎样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活下来?


论经历,他和她可真像啊。


不过,她不会同情他。


那一刻,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五月初七,不会是……


周临言的生辰?


他是不受宠的皇子,生辰也从未大办过。


雪中送炭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殿下,今日是不是……你的生辰?”


“嗯。”


“那该好好庆祝才是!”沈晴微两眼放光,“殿下的生辰是大日子呢!”


“大日子……”周临言的双唇微颤,咀嚼着这个词,竟然觉得有点甜。


“当然呐!一年有那么多年,可生辰日确实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就好比……和上苍的约定。在你的世界,这一天专属于你,被烙下了你的痕迹。殿下,你想啊,其他人都平平淡淡地随意过完这一天,但这一天你过得很不错,那像不像是上苍赐予的福泽?”


周临言抬眸,望着耳边之人认真的神情,竟觉得这番毫无逻辑的话也有几分精彩。


“所以殿下,我们该好好庆祝这一日才是!”


“庆祝……?”周临言咻的一下坐直,“你……确定?”


“当然啊!”沈晴微拍拍周临言的肩,胸有成竹,“殿下你放心,我保证让你度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你打算怎么做?”


沈晴微闭上眼睛,脑海中飘过和阿姐一起过生辰的记忆碎片。


十岁那年,是好看的花,好吃的饭菜,好喝的甜水,一起看星星,面对面许愿……


十一岁那年,是好看的花,好吃的饭菜,一起偷溜出府,热闹的戏园里听曲……


十二岁那年,是好看的花,奢华的酒楼,趁着夜色放花灯……


……


十六岁那年,是好看的花,香甜的自酿酒,一起爬山,在山中捡落叶……


那年的生辰,沈晴微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个小小的意外,让她追悔莫及……


沈晴微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继续回忆。


十七岁那年,是好看的花,一同划船,在湖中心的小亭子里谈笑……


凭借经验,新鲜的花必不可少,香甜的佳酿增光添彩。至于有趣的事,沈晴微不确定地眨眨眼,如果是他和她一起,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好事吧。


毕竟,沈晴微察觉的到,他每时每刻的算计——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如此不知疲倦,不厌其烦地试探、算计,不辞辛劳地笼络人心?


他若是和自己一起,怎么能放松下来安安心心过一个生辰呢?


可惜的是,她的本意也不是让他过生辰。


想起自己被他下毒,沈晴微咬紧牙关——她要趁着他生辰撬开他的嘴,增加对他的了解,降低他的戒心。最好能找出他的软肋。


等她完全获得周临言的信任,再转身站在他的对立面,时不时以他的软肋敲打他,让他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是挺诛心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拐弯抹角想要报复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