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早该

“谁敢乱嚼舌根?”祁老夫人厉眼扫过满屋婆子,众人纷纷低头。

陈玉筠趁机扑到锦盒前,手忙脚乱地将信笺塞回袖中。

她转身时,柳霜序分明看见她唇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都退下吧。”祁老夫人疲惫地摆摆手,“泽哥儿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柳霜序福了福身,正要退出,忽听祁韫泽道:“夫人也留下。”

这反常的举动让祁老夫人眉头紧皱,陈玉筠更是惊得瞪大眼睛。

但祁韫泽已经撩袍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母亲想说什么?”

祁老夫人盯着柳霜序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你既执意护着她,为娘也不再多言。只是柳家案子牵连甚广,你当真要蹚这浑水?”

“娘,并非是儿子要蹚这趟浑水,而是祁家和柳家案子已经绑在了一块,不可能再有分割的可能。”祁韫泽语气平静,“儿子虽然是在帮柳家,其实是为了祁家。”

他忽然看向柳霜序,黑眸深处似有暗流涌动:“夫人近日查到些线索,想来很快就能证明柳家清白了。”

祁老夫人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宋千月不就是个例子?”

“如今我是劝不动你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阻拦,只是三个月——”

“三个月,柳家仍旧不能洗刷冤屈,那不管陛下有没有金口玉言,柳霜序都不能再留在祁家。”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窗外忽地滚过一道闷雷。春日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将满院梅香碾作泥泞。

“三个月?”柳霜序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就凭如今的这些证据,三个月未必能够还她柳家清白。

她悄悄抬眼,正对上祁韫泽晦暗不明的目光。

“好。”祁韫泽突然起身,玄色官袍在烛火中泛着冷光,“若到时仍无结果,儿子亲自送她出府。”

陈玉筠闻言眼睛一亮,帕子掩住的唇角微微翘起。

她故作关切地扶住祁老夫人:“姑母别动气,表哥也是一时糊涂……”

祁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推开了她的手:“我乏了,赵嬷嬷,扶我回去休息。”

——

雨幕如织,柳霜序跟在祁韫泽身后踏入回廊。

她盯着男人被雨水打湿的袍角,忽然轻声道:“多谢祁大人维护。”

祁韫泽脚步微顿,却没回头:“不必。”

这两个字砸在雨声里,冷得柳霜序心头一颤。

察觉到祁韫泽的冷淡,她不免红了眼圈。

祁韫泽着实有些累了,可看到她这副模样还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过,不禁放缓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你私自去见三皇子是为了柳家的案子,那便不算是私会外男,我替你说话也不算诓骗母亲。”

这话让柳霜序不知该如何应对。

祁韫泽又道:“你去库房做什么?”

“依着三皇子的意思,宋千月曾经帮着国公府给明安王传信,既如此,她的东西就很有可能会藏着书信往来,我才想去找一找的。”柳霜序如实答道。

祁韫泽见她这般顺从,反倒有些不愿意闹脾气。

他淡淡道:“此事你不必再插手,我自然会处置……”

柳霜序却是垂下了头,犹豫了许久,道:“祁大人,我想出府一趟——”

这话让祁韫泽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既然信件在宋千月的东西里头,那她最清楚放在哪里了,我想去打听一番……”柳霜序看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国公府一直希望她能够见一眼昭姐儿,要是我能将昭昭带去,也能够让她们放松警惕……”

“你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祁韫泽急得打断了她的话。

雨丝斜织成网,将回廊外的青石小径洇成深色。

柳霜序望着祁韫泽绷紧的下颌线,喉间仿佛堵着团浸水的棉絮。

“祁大人……”她指尖无意识搅着帕子,“我并非要违逆你的意思。”

祁韫泽突然转身,官袍带起的风扑灭近处一盏灯笼。

昏暗里他眸色比雨夜更沉:“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清楚了没有?”

檐外惊雷炸响,照亮柳霜序骤然苍白的脸。

她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得罪了国公府,要是去见宋千月,分明是羊入虎口,一不小心就没命回来了。

可要非如此,她可能没法子再三个月内找到线索。

雨丝顺着檐角织成银帘,柳霜序望着祁韫泽被雨水打湿的肩头。

“我想清楚了。”她听见自己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昭姐儿……总该见见生母。”

祁韫泽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出泪花。

他官服上冰凉的雨水渗进她袖口,那枚翠玉扳指硌得她骨头发颤。

柳霜序抬起脸,红着眼眶的眼睛里布满了倔强。

“除非拼死一搏,否则,我未必能在三个月之内找到线索——”

她的眼底闪过坚定:“先前只是误会,我现在并不想离开祁家。”

祁韫泽的手倏地松开。

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他眉骨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好。”

他淡淡的声音传到了柳霜序的耳朵里,让她不觉瞪大了眼睛。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祁韫泽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日,祁韫泽并没有回府,却是吩咐人调查陈玉筠近来的行踪——

书房里,烛火幽幽。

“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秀山的声音穿了出来。

祁韫泽的手指在桌上敲着,脸色阴沉。

秀山顿了顿,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神,而是淡淡道:“表小姐近来和国公府的人走得很近,国公夫人身边的陈嬷嬷还给她送过些东西……”

他颤颤巍巍的说完了陈玉筠的所作所为。

祁韫泽指尖的狼毫笔‘啪’地折断,墨汁溅在案卷上,洇开一片狰狞的黑。

“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秀山额头抵着青砖:“约莫……从表小姐进府第二日起。那陈嬷嬷每隔三日便假借送绣样的名义……一开始,表小姐还不屑与她为伍,不知怎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