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进城
“寿州城是临江侯的地盘,城内遍布他的眼线,我们若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王永年疑惑道。
向宁微微一笑:"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敢进城,所以城内反而最安全。"
"灯下黑。"孙先低笑道。
"正是。"向宁点头,"临江侯的人必定在城外各处要道设伏,但城内反而松懈。更何况,寿州城内有簪月的暗桩,我们可以借他们的力量隐藏行踪。"
孙先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有意思。那本世子就陪你们玩这一局。"
小九收起疗伤术,站起身来:"但进城需要身份,我们这样太显眼。"
"我有办法。"向宁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一掰,铜钱裂开,露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簪月在寿州城内有几家商号做掩护,我们可以伪装成商队伙计。"
王永年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天色微亮时,四人已改头换面。
孙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活像个落魄的商队学徒;王永年将长刀用麻布裹住,背在身后,扮作护卫;小九则戴上一顶斗笠,遮住面容,手里提着一个药囊,俨然是个随行医女。
向宁的易容最为彻底——他本就瘦弱,此刻更是佝偻着背,脸上贴了胡须,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活像个年迈的账房先生。
"记住,我们现在是永昌号的商队,进城采购药材。"向宁低声道,"若有人盘问,就说东家姓陈,是许州人。"
孙先蹲下身,用剑鞘挑起徐良的下巴,似笑非笑:"徐公子,你说本世子该如何处置你?"
徐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世子……世子饶命!我、我可以指认临江侯在城中的暗桩,我……我还有用!"
王永年冷眼旁观,指节按在刀柄上:"带他进城太危险。若他半路呼救,或故意引追兵来,我们全得交代。"
小九忽然开口:"我可以让他暂时说不出话。"她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青色药丸,"哑喉散,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发声,但行动无碍。"
向宁咳嗽两声,虚弱地补充:"况且……若他所言属实,临江侯在城中真有内应,留着他或许能换些情报。"
孙先眯眼思索片刻,忽然轻笑:"好。"他一把捏住徐良的下颌,强迫他张嘴,"小九姑娘,喂药。"
徐良惊恐挣扎,却被王永年一把按住肩膀,动弹不得。药丸入口即化,徐良捂着喉咙,张了张嘴,果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剩满眼恐惧。
孙先拍了拍他的脸,语气轻佻:"放心,若你老实,解药自然会给你。若耍花样……"
徐良浑身一抖,疯狂点头。
王永年扯下一截布条,将徐良双手缚在身后用长袖遮挡,又系了活结连在自己腰间:"我盯着他。"
四人整顿完毕,沿着暗河水流方向,朝寿州城潜行而去。徐良踉跄跟在最后,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四人簇拥着东家“徐公子“混在清晨入城的人流中,顺利通过城门。守城的兵卒只是随意扫了他们一眼,便挥手放行。
寿州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商铺林立,行人如织。表面上看,这里繁华依旧,但王永年敏锐地察觉到,街角总有视线在暗中扫过,城墙上也多了不少暗哨。
"临江侯的爪牙果然遍布全城。"孙先压低声音。
"别多看,往前走。"向宁咳嗽两声,领着众人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药铺,门口挂着"济世堂"的牌匾。向宁上前,轻轻叩门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驼背老头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停在向宁脸上。
"老朽来买龙眼肉。"向宁沙哑道。
老头眯了眯眼:"要多少?"
"三钱足矣,但要霜降前采的。"
老头回答道:“霜降的卖完了,立冬本龙眼倒是不少,如果客官要的多可以四枚银币一钱“,
“是岭南,还是安南产的九月乌?“
“是淮南府本地的。“
“那就各来三钱三分四厘。“
沉默片刻,老头侧身让开:"进来吧。"
药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驼背老头关上门,脸上的皱纹忽然舒展,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向先生,您还活着?"
向宁撕下胡须,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老周,情况如何?"
"临江侯的人这几日疯了一样在城内搜查,尤其是对生面孔。"老周低声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天,恐怕连我也藏不住了。"
孙先挑眉:"哦?为何?"
老周苦笑:"临江侯下了死令,三日内必须找到世子和簪月的人,否则寿州城内所有商号都要被清查。"
王永年眼神一冷:"他在逼我们现身。"
"不错。"向宁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寿州。"
"怎么离开?"小九问,"城门已经戒严,水路也被封锁。"
老周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有条暗道,可通城外。"
"可靠吗?"王永年问。
"是顾先生早年安排留下的,只有簪月核心成员知晓。"老周道,"但……"
"但什么?"
"但这条暗道,需要满月教的血月引路术才能开启。"
众人一怔,齐刷刷看向小九。
小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可以试试。"
孙先忽然笑了:"有意思,看来我们这支队伍,还真是卧虎藏龙。"
当夜,老周领着众人来到药铺后院的一口枯井前。
"暗道入口在井底。"他低声道,"但井底有机关,需以满月教秘术激活。"
小九走到井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腕上的满月纹印上一划,一滴鲜血落入井中。
"月照幽冥,血引归途。"她轻声念诵。
刹那间,井底泛起淡淡的红光,井壁上的苔藓缓缓退去,露出一条狭窄的阶梯。
"走!"王永年率先跃入井中,青霜刀出鞘,警惕前方。
众人紧随其后,沿着湿滑的阶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光——是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出口时,王永年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有人。"他低声道。
出口处,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金属摩擦的轻响。
黑鳞卫,已经埋伏在了暗道的尽头!
"被算计了。"向宁脸色阴沉,"老周也叛变了,这条暗道,临江侯早就知道。"
孙先冷笑:"看来,只能硬闯了。"
王永年握紧腰刀,眼中战意燃烧:"我开路,你们跟上。"
小九忽然拉住他的手臂:"等等。"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枚银色药丸,捏碎后洒在众人身上:"满月教的隐月散,能暂时掩盖气息,让他们察觉不到我们。"
王永年点头,随即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向出口!
长刀出鞘的瞬间,寒光乍现!
守在出口的两名黑鳞卫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被刀锋划过,鲜血喷溅!
"走!"王永年低喝。
众人冲出暗道,眼前是一片荒废的义庄,四周寂静无人。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恭候多时了。"
数十名黑鳞卫从阴影中走出,为首的,正是临江侯麾下第一高手——"银鳞"统领,凶甲!
凶甲缓步向前,银鳞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光泽。他指尖轻抚腰间狭长的弯刀,刀未出鞘,杀意已如实质般压迫而来。
"王永年。"他嗓音沙哑,"侯爷很欣赏你的刀法。"
王永年青霜刀横于胸前,刀身嗡鸣:"临江侯的欣赏,王某受不起。"
凶甲低笑,突然拔刀!
刀光如银练破空,王永年瞳孔骤缩——这一刀的速度,竟比在楼船交手时快了三分!
"铛!"
双刀相撞,火星四溅。王永年虎口发麻,连退三步。凶甲的刀法竟带着诡异的粘劲,长刀如陷泥沼。
"你这是什么刀术?"王永年心头一震。
孙先突然掷出三枚铜钱,直取凶甲双目。银鳞统领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将铜钱尽数劈落。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小九指尖银针激射而出!
"满月教的伤寒金针?"凶甲终于变色,急忙侧身闪避。一枚银针擦过他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王永年抓住这瞬息之机,刀身化作七道残影,正是永刀八法的“勒“字诀——逆锋劈刀,缓去急回,虚实相生!凶甲仓促格挡,银鳞甲被斩开三道裂口。
"好个永刀刀法!"凶甲狂笑,刀势陡然一变,竟如毒蛇般缠绕而上。王永年只觉手腕一痛,长刀险些脱手。
"永年!"小九突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血月纹印,"借刀一用!"
王永年不假思索将刀掷出。刀在空中被血色包裹,竟自行转向,如流星般刺向凶甲心口!
"御物术?!"凶甲终于骇然,急忙横刀格挡。血月之力与银鳞刀相撞,爆出刺目红光。趁这空隙,向宁猛地甩出三枚烟雾弹。
"走!"
四人顾不上徐良,冲入义庄后的密林。凶甲的怒吼在身后回荡:"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王永年突然转身,双臂展开。他的体内真气喷薄而出绽放银光,在众人身后形成一道透明屏障。箭矢撞上光幕,纷纷坠落。
"快...我撑不了多久..." 王永年嘴角溢出血丝。向宁在前引路,孙先断后。众人钻入一片芦苇荡,借地形甩开追兵。
破旧的渔屋里,
"暂时甩开了。"王永年声音低沉,"但我不能再动用真气了。"
屋外忽然传来布谷鸟叫声——三长两短。向宁神色一紧:"是簪月的暗号。"
“我们还能相信他们么?“小九戒备道。
“先见见再说,假如真的是追兵到了,也不会用暗号故布疑阵,实在是多此一举!“孙先思考后,让向宁回应了外面的暗号。
一个樵夫打扮的精瘦汉子闪身进屋,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世子,向先生。临江侯已封锁所有渡口,但我们在白鹭湾备了快船。"
孙先挑眉:"现在登船不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处最安全。"向宁咳嗽两声,"侯爷绝对想不到,我们敢走水路。"
王永年望向窗外月色:"何时动身?"
"寅时。"樵夫低声道,"那时正值守军换岗。"
残月西沉时,众人潜至白鹭湾。芦苇丛中果然藏着一艘狭长的快船,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艄公。
就在他们即将登船时,王永年突然按住刀柄:"不对。"
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退!"
箭矢破空声骤然响起!数十名黑衣人从水中跃出,分水刺寒光凛冽。那"艄公"狞笑着摘下斗笠——竟是黑鳞卫副统领!
"世子殿下,侯爷请您回去喝茶!"
王永年纵身跃上船头,长刀横扫,将两名登船的黑鳞卫斩落水中。突然脚下一震——有水鬼正在水下凿船!
"走!"向宁趁机扬帆。快船如离弦之箭冲向江心。
凶甲的怒吼从岸上传来:"放火箭!"
漫天火雨倾泻而下。孙先突然解开外袍,露出内衬的银色软甲——竟是防火的鲛绡所制!他旋身挥袍,将多数火箭扫落。
一支火箭却穿透防御,直射向宁心口!千钧一发之际,王永年飞身扑救,箭矢深深扎入他右肩。
"永年!"小九惊呼。
王永年咬牙折断箭杆:"没事...走!"
快船终于冲出重围,消失在茫茫江雾中。凶甲站在岸边,阴沉着脸从怀中取出一支银哨。
尖锐的哨声穿透夜空。江底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缓缓睁开了眼睛...
快船在夜色中疾驰,江雾渐浓。王永年肩头的箭伤被小九用银针封住血脉,但箭头的倒钩仍嵌在肉里,稍一动作就钻心地疼。
"再忍忍。"小九指尖发颤,满月纹印已转为暗紫色,"等到了安全处再取箭。"
孙先突然按住船舷:"水里有东西。"
江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船底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整艘船猛地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