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并蒂莲

“汉娜!你的遮阳帽要被风吹跑啦!”卢勇踩着共享单车踏板猛蹬两下,车铃在清晨的廊坊街道上叮铃作响。

后座的女孩儿正举着手机拍梧桐树影,被风扬起的碎花裙摆扫过他后颈,痒得他脖颈一缩,车把跟着打了个飘。

“都怪你非说要体验什么复古骑行!”汉娜攥紧他的腰侧,笑声和着晨风钻进他卫衣领口,“说好的高铁半小时到唐山,现在倒好,活生生骑出八十年代言情剧既视感!”

卢勇故意晃了晃车把,听见身后传来惊呼才笑着稳住:“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沉浸式旅游体验。”

他空出右手往后一伸,精准抓住女孩儿差点飞走的草帽,“再说了,咱们预订的酒店就在河头老街门口,骑过去正好把行李放了直接开玩。”

此时阳光已经带上了灼人的温度,好在唐山离廊坊不远,两人骑了四十分钟就看见酒店霓虹招牌在晨光里闪烁。

卢勇把车停在旋转门前的梧桐阴影里,刚要掏身份证就被汉娜拽住了袖口。

“等等!”她像只突然警觉的猫科动物,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你闻到没有?”

“什么?”卢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大堂里除了前台小姑娘整理入住登记表的手指,连只苍蝇都看不见。

“焦糖布丁的味道!”汉娜眼睛亮得像发现松子的松鼠,拖着行李箱就往电梯间钻,“我查攻略时看到酒店顶楼有露天餐厅,现在这个点……”

她突然转身倒退着走,马尾辫扫过卢勇下巴,“你说他们会不会刚烤好第一炉蛋挞?”

电梯门叮咚合拢的瞬间,卢勇看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数字,突然觉得把旅行计划全权交给女友或许是个正确决定——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连酒店早餐都要提前三天研究菜单的姑娘呢?

行李箱毂辘在羊毛地毯上滚出沉闷声响时,汉娜已经扑到了落地窗前。

晨光正斜斜切进270度观景房,把唐山新城的天际线镀成淡金色,远处隐约可见南湖公园的碧波在阳光下闪烁。

“快快快!”她转身把遮阳帽甩到床上,发梢还沾着晨露,“把相机包给我,我们得赶在旅行团到达前包场老街!”

河头老街的青石板在正午阳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汉娜举着棉花糖在前面蹦蹦跳跳,卢勇背着双肩包跟在后头,镜头始终追着那抹鹅黄色裙摆。街边老槐树垂下的气根随风轻摆,偶尔拂过她发顶,惊得她像只受惊的雀儿往他怀里钻。

“卢勇你看这个!”她突然停在一家糖画摊前,鼻尖几乎要贴上玻璃柜台,“我要那个凤凰图案的!”

老师傅笑呵呵地舀起一勺金黄糖稀,手腕抖动间,凤凰的尾羽便在石板上绽开。汉娜正要扫码付款,忽然被卢勇拽住手腕:“等等,咱们玩个游戏。”

他从裤兜里摸出两枚硬币拍在她掌心:“猜正反,赢的人决定今天最后一站去哪儿。”糖画在阳光下渐渐凝固,汉娜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那我要是输了呢?”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垂,卢勇手一抖,硬币当啷掉在青石板上。老师傅的糖勺在半空划出歪扭的弧线,凤凰的右翅缺了个口。

“这位小同志,”老人用铁铲敲了敲石板,“扰乱创作可是要赔偿精神损失费的。”

汉娜笑得直不起腰,卢勇边道歉边摸出手机扫码,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快门声。转头正对上举着相机的汉娜,她咬着糖画含糊不清地说:“这张要设成锁屏,名字就叫《手抖的代价》。”

日头西斜时,老街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汉娜拽着卢勇钻进一家文创店,雨滴在玻璃门外连成珠帘,店内暖黄的灯光里,香薰蜡烛的甜香混着宣纸气息。

“这个!”她突然举起一柄油纸伞,伞面上手绘着青花瓷纹样,“我们撑着它去南湖看日落怎么样?”

卢勇正要掏钱包,余光瞥见柜台角落的檀木匣子。掀开盒盖,一对鎏金书签静静躺在丝绒衬布上,雕成并蒂莲的形状。他瞥了眼正对着镜子比划发簪的汉娜,悄悄把书签塞进裤兜。

雨势在暮色四合时转急,南湖的荷花被砸得东倒西歪。汉娜把伞面往卢勇那边倾斜,自己半个肩膀湿成深色。“你看!”她突然指着湖心亭,“有穿汉服的小姐姐在拍写真!”

话音未落,一阵妖风卷着雨点扑来,油纸伞啪地翻了个面。卢勇手忙脚乱去扶伞骨,冷不防被汉娜拽着往凉亭里跑,帆布鞋踩进积水溅起水花,两人像回到课间追逐打闹的中学时代。

“都怪你非要买这把中看不中用的伞!”汉娜甩着湿漉漉的刘海,发梢的水珠滴在卢勇手背上,凉得他心头一颤。

“那下次买把自动伞?”他掏出纸巾给她擦脖颈,指尖触到温热皮肤时突然顿住。

“没有下次了!”汉娜突然转身,裙摆扫开一片水雾,“这种天气就该在酒店泡温泉!”她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远处霓虹初上的城市天际线,“我记得攻略里说顶楼有私人汤池……”

卢勇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意识到这场雨或许下得正是时候。他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卢先生吗?这里是酒店前台。”听筒里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僵住,“您预订的顶楼汤池房可能需要调整,有位客人突发过敏反应,我们……”

汉娜看着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按住他挂断电话的手背:“别慌。”她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我记得我们订的是景观房,汤池房是额外惊喜对吧?”

雨幕中,两人踩着积水往酒店狂奔。卢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被汉娜拽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她顶着店员诧异的目光抓了两条干发巾,又从货架上抄起两瓶橘子汽水。

“跑那么快做什么?”她把汽水贴在他发烫的脸上,“酒店又不会长腿跑了。”

卢勇看着她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水光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她也是这样拽着他钻进路边小店,用烤红薯的温暖驱散零下三十度的严寒。

“汉娜。”他突然开口,喉结滚动着吞下半句未尽的话。玻璃上的雨痕蜿蜒如泪,女孩儿咬着吸管歪头等他的下文,发梢的水珠正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叮——”手机提示音打破黏稠的寂静,是酒店经理发来的消息:“卢先生,过敏客人已送医,汤池房为您保留至凌晨两点。”

汉娜看着他骤然松动的表情,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你刚才想说什么?”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卢勇突然抓住她手腕往酒店方向跑。便利店感应门叮咚作响的瞬间,他听见自己混着雨声的心跳:“我说——”

“再不跑汤池的水就要凉了!”

电梯数字跳到27层时,汉娜突然挣开他的手。她背抵着镜面墙,湿透的连衣裙勾勒出年轻身体的曲线,指尖转着房卡笑:“卢先生,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哦。”

卢勇盯着她染着胭脂色的耳尖,突然想起白天那对鎏金书签。他单手扯开衬衫纽扣,在汉娜的惊呼声中把人打横抱起:“求饶?等洗完澡再讨论这个话题。”

房门滴答解锁的刹那,汉娜突然勾住他脖颈往下压。温软的唇瓣相贴时,她含糊不清地笑:“你知道吗?其实我今天……”“嘘——”卢勇用额头抵住她额头,睫毛扫过她湿润的眼睑,“有些话,适合留在汤池里说。”

水温恰好40度的汤池泛着氤氲水汽,汉娜靠在汉白玉池壁上,看着卢勇往水里撒玫瑰花瓣。他小麦色的脊背在水光中泛着柔光,肩胛骨随着动作微动,像振翅欲飞的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她掬起一捧水泼在他后背,看着水珠顺着脊柱沟壑滑落。

卢勇转身抓住她作乱的手腕,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她锁骨:“去年在三亚,某人泡温泉泡到睡着,还是我把你抱回房间的。”

“那叫温泉疗养!”汉娜抽回手,水面荡起的涟漪撞碎一池星光,“倒是你……”她突然凑近他耳畔,“今天在文创店,是不是往兜里藏了什么?”

卢勇浑身一僵,正要找借口就被她指尖点住胸口:“别动。”她游到他身后,冰凉指尖划过他后背,“让我猜猜,是檀木匣子?”

“汉娜!”他猛地转身,水面哗啦溅起三尺高。女孩儿早已游到池边,发梢滴着水笑看他手忙脚乱抹眼睛。

“这么紧张做什么?”她晃了晃从他裤兜里顺来的鎏金书签,“并蒂莲哎,卢先生,这是要跟我求……”

“闭嘴!”卢勇突然扑过去,水花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鹭。汉娜尖叫着要逃,却被他箍住腰按在池边。玫瑰花瓣贴着她肩头打转,他湿漉漉的额发扫过她鼻尖:“再乱说就把你扔下去。”

“你舍得吗?”她突然仰头吻住他喉结,指尖在他后腰画圈,“刚才在南湖边,某人可是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呢。”

卢勇闷哼一声,正要反客为主,忽然听见手机在更衣室震动。汉娜趁机挣脱怀抱,湿着脚丫往池边跑:“万一是酒店打来的呢?说我们的汤池时间……”

“让他们等着!”卢勇抓住她脚踝往回拽,水面下的长腿突然缠上他腰间,“现在,该讨论求饶的话题了。”

夜色渐浓时,汉娜蜷在卢勇怀里刷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九宫格照片:糖画凤凰缺了角的翅膀、油纸伞在雨中翻飞的瞬间、两人踩着水花奔跑的背影。配文只有三个字——

“下雨天。”

卢勇看着她发梢未干的水珠在锁骨处凝成珠串,突然翻身把人压在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在玻璃外明明灭灭,他指尖划过她腰侧的痒痒肉:“汉娜小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你试试看?”她咬着他耳垂笑,指尖却悄悄摸到床头柜上的鎏金书签。金属微凉的触感贴上他后背时,卢勇突然想起文创店老板的话——

“并蒂莲啊,要两根一起买才有好寓意。”

“卢勇。”汉娜突然正色,发梢扫过他胸口激起细密战栗,“其实我今天……”

“叮——”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她的屏幕亮起。汉娜瞥了眼消息,突然笑倒在枕头上:“酒店说因为天气原因,免费给我们升级成总统套房了!”

卢勇看着她笑出泪花的眼睛,突然翻身躺平。天花板的镜面倒映着交缠的四肢,他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那看来,我们得重新讨论求饶的话题了。”

汉娜翻身骑坐在他腰间,湿发垂落如黑色绸缎:“这次换我进攻,卢先生可要……”

“叮咚——”门铃声突然炸响,两人同时僵住。汉娜手忙脚乱要往被子里钻,却被卢勇按住后腰:“别动,是客房服务。”

“卢先生,汉娜小姐。”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时,香槟气泡正沿着杯壁攀升,“这是酒店赠送的夜宵,祝二位……”他看着满地湿透的衣物和飘着玫瑰花瓣的汤池,突然咳嗽一声,“晚安。”

门重新合拢的瞬间,汉娜已经笑倒在他胸口:“现在全酒店都知道我们刚才在做什么了!”

“那又怎样?”卢勇把她重新拽进汤池,水温早已凉透,却浇不灭掌心灼人的温度,“反正明天,我们还要去开平古镇看碉楼。”

汉娜突然勾住他脖子,指尖点着他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卢勇。”

“嗯?”

“其实我今天……”她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在文创店看到那对书签时,差点就抢着去付钱了。”

卢勇愣了两秒,突然大笑出声。水花溅起又落下,在寂静的夜里荡开层层涟漪。他抱紧怀里颤抖的肩膀,听见自己混着笑意的声音:“汉娜,我们好像……”

“嗯?”

“把求婚的台词,都用在日常对话里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着玻璃窗。汉娜把脸贴在他心口,听着那里传来的稳健心跳,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完美的爱情——不必等到某个特定时刻说“我爱你”,因为每个相视而笑的瞬间,每句插科打诨的调侃,早已把真心揉进了生活褶皱里。

“卢勇。”

“又怎么了?”

“明天,我们再去骑共享单车好不好?”她指尖在他掌心画圈,“你载我,就像今天早晨那样。”

卢勇抓住她作乱的手按在胸口,听见雨声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回答:“好,但这次……”他低头吻住她发顶,“换你举着相机拍我。”

夜渐深了,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汉娜在渐凉的汤池里缩进卢勇臂弯,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数羊。

当数到第一百只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在南湖边,原本想说什么?”

回应她的是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某人悄悄收紧的手臂。

汉娜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把未出口的问题化作一个湿润的吻,印在他带着水汽的锁骨上。

此刻的雨声、体温,以及掌心交缠的并蒂莲书签,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