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第886章

在能量塔周围建立的传教团营地,其防御工事出人意料地简陋。

营地外围仅仅用粗糙的原木搭建了一圈低矮的栅栏,几个用木板拼凑的瞭望塔孤零零地矗立在营地四角,塔上的哨兵甚至能隔着栅栏与外面的行人交谈。

这样的防御设施,与其说是军事据点,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开放的集市。

这种看似松懈的防御态势绝非传教团掉以轻心的表现。

要知道,随行护卫的可是身经百战的蒸汽骑士旗队。

这些钢铁战士从北境的冰原一路征战至灼热的沙漠王国,又辗转回到旧世界,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战斗。

他们亲眼目睹过弑神装甲与远古神灵的惊天对决,深知这个世界潜藏着何等可怖的威胁。

在这样的认知下,说他们放松警惕简直是天方夜谭。

传教团如此设计营地防御,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策略。

高耸的城墙和森严的防御固然能提供安全感,却也会在幸存者心中筑起一道无形的隔阂。

他们希望营造的是一个开放、包容的环境,而不是让前来寻求庇护的人们感觉自己像被关押的囚犯。

现在这样低矮的栅栏设计,让路过的行人都能一眼望穿营地内部,反而更容易获得当地人的信任。

更何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坚固的城墙也形同虚设。

传教团高层很清楚,与其耗费资源修建防御工事,不如请求浮空城增派几名蒸汽骑士或一台弑神装甲。

毕竟,即便是最坚固的钢铁城墙,在一队蒸汽骑士的猛攻或弑神装甲的碾压下也会瞬间土崩瓦解。

既然挡不住的攻击修墙也无济于事,而能挡住的威胁又根本不需要城墙,那么这些简单的栅栏和瞭望塔,就已经足够了——至少传教团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这个月圆之夜,寒风的呼啸声中似乎夹杂着不祥的低语。

营地的篝火在风中剧烈摇晃,火光投下的阴影如同扭曲的怪物,在木栅栏上张牙舞爪。

瞭望塔上的骑士紧了紧斗篷,举起望远镜扫视远处的废墟。

那里本该空无一人,可此刻,黑暗之中却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匍匐的影子正缓缓逼近。

他立刻吹响了警戒哨,尖锐的哨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几乎在同一瞬间,营地外围的栅栏轰然爆裂!

木屑四溅,一根粗壮的横梁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撞断,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数十名身披破烂黑袍的邪神信徒从黑暗中蜂拥而出,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

他们的黑袍早已被岁月和污秽侵蚀成褴褛的布条,随着他们扭曲的步伐飘荡,像是某种可憎的触须。

他们的脸上涂抹着干涸的血迹和灰烬,勾勒出亵渎的图腾,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裸露的皮肤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号并非墨水所绘,而是用滚烫的烙铁生生烙进血肉,在每一次呼吸时隐隐蠕动,仿佛活物。

他们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燃烧着癫狂的火焰,瞳孔扩散成不自然的黑色,倒映着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恐怖。

为首的男人身形佝偻,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高举一柄锈迹斑斑的仪式匕首,刀刃上残留的暗褐色污渍散发着铁锈与腐败的腥臭,那是干涸的血液,来自无数被他亲手割开喉咙的祭品。

他的手指关节扭曲变形,指甲漆黑如钩,紧紧攥着刀柄,仿佛那匕首已与他腐烂的血肉融为一体。

他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锈蚀的金属:“以旧神之名,献祭这些异端!”

营地瞬间陷入混乱。

幸存者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人被推搡着跌倒在地,还未爬起就被惊慌的人群踩踏而过,骨骼断裂的脆响淹没在恐惧的浪潮中。

孩子的哭喊、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交织成一片,在寒冷的夜色中回荡。

传教士们迅速反应,他们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在恐慌中维持秩序。

“不要慌乱!向能量塔方向撤退!”他们一边高声安抚民众,一边组织起临时的防线,用身体挡在暴徒与平民之间。

年迈的牧师们搀扶着腿脚不便的老人,年轻的修士则抱起哭泣的孩童,将他们护送到能量塔附近的加固避难区。

而蒸汽骑士们早已集结完毕,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之墙。

沉重的装甲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巨兽的呼吸,蒸汽阀门喷吐出滚烫的白雾,在寒夜中凝结成翻涌的云团。

链锯剑的锯齿高速旋转,嗡鸣声刺破夜空,如同死神的狞笑。

面甲之下,骑士们的眼神冰冷而专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腥洗礼。

邪神信徒们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中涌出,他们褴褛的黑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脸上用鲜血和灰烬涂抹出诡异的图腾。

这些狂热的信徒手持各式简陋却致命的武器:锈迹斑斑的弯刀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尖锐的兽骨被磨得发亮,燃烧的火把在黑夜中划出危险的弧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中不少人腰间挂着用人类指骨串成的项链,随着奔跑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几名最为狂热的信徒发出非人的嚎叫,直接扑向最近的蒸汽骑士。

他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完全不顾双方实力的悬殊差距。

一个满脸刺青的壮汉用牙齿咬开火把的油布,将燃烧的火焰直接捅向骑士头盔的窥孔;另一个瘦小的女人则抱住了骑士的机械腿,用骨刀疯狂地凿击关节处的液压管。

这些疯狂的举动虽然无法对钢铁巨人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拖住了骑士们的行动。

骑士们的链锯剑发出刺耳的嗡鸣,在黑夜中划出致命的弧光。

锯齿状的剑刃横扫而过,瞬间将最近的几个信徒拦腰斩断。

被斩成两截的躯体还未落地,喷涌的鲜血就在寒风中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但更多的信徒前赴后继地涌上来,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仿佛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一些信徒甚至在临死前发出癫狂的大笑,用最后的力量将燃烧的火把投向营地的帐篷。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废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吟诵声。

那声音像是数百人同时用不同的语言念诵,又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低吼。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营地外围的积雪簌簌落下。一个巨大的阴影从黑暗中出现,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冒着黑烟的脚印。

那是一头被邪神力量彻底腐化的怪物,体型堪比小型房屋。

它有着巨狼般的身躯,却长着三张扭曲的人脸——一张在正常的位置,另外两张分别从肩胛骨处突出。

锋利的骨刺从脊椎处暴突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眼睛,六只血红的眼球中倒映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

“是神孽!全员后退!“领队的骑士长通过装甲内的通讯器大吼。

这头被邪神祝福的怪物绝非寻常野兽,它体内涌动的亵渎能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那些从它体表渗出的黑色黏液滴落在地面,立刻腐蚀出冒着黑烟的坑洞。

普通刀剑砍在它身上,恐怕连表皮都无法划破,这根本就不是凡人武器能够对抗的存在。

它的突然现身,无疑昭示着这场袭击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很可能是旧日诸神对传教团的直接警告。

怪物仰头发出一声震裂耳膜的咆哮,那声音中混杂着数百个痛苦灵魂的哀嚎。

它六条粗壮的肢体重重踏在地面上,以惊人的速度冲向营地。

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燃烧般的黑色足迹,那些足迹迅速结晶化,形成诡异的黑色冰晶。

这些冰晶如同有生命般向外蔓延,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幸存者刚被触及脚踝,可怕的寒意就顺着肢体急速攀升。

他们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呼救,整个人就从内到外被冻结成了表情扭曲的冰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黑色光泽。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浮空城模块底部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厚重的装甲板如同花瓣般层层展开,露出内部复杂的炼金矩阵。

一根足有两人合抱粗的炮管缓缓伸出,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聚集声,炮口处的空气开始扭曲变形。

突然,一道纯净到近乎透明的能量束撕裂夜空,如同审判之剑般精准劈向怪物。

那光芒太过耀眼,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

被能量束击中的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六只血红的眼球同时爆裂,喷出腥臭的黑色脓血。

它那覆盖着骨甲的表皮像热蜡一样迅速融化,露出下面不断蠕动的黑色血肉。

那些血肉在纯净能量的灼烧下剧烈抽搐,不断有扭曲的人脸从皮下凸起又消融。

不到三秒钟,这个庞然大物就在神圣的净化之光中彻底瓦解,只在焦黑的地面上留下一个狰狞的轮廓,仿佛是被烙铁烙上去的邪恶印记。

幸存的邪神信徒们呆若木鸡,他们狂热的眼神中首次浮现出真实的恐惧。

当浮空城模块发出机械运转的轰鸣,缓缓将炮口转向他们时,这些向来悍不畏死的疯子终于崩溃了。

有人丢下沾血的骨刀抱头鼠窜,有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更有几个直接吓得失禁,瘫软在同伴的尸体旁动弹不得。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非普通的传教团,而是能够弑神灭魔的恐怖力量。

蒸汽骑士们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迅速收缩防御圈。

装甲内部的通讯频道中,指挥官冷静的声音通过炼金通讯器传到每个骑士耳中:“a组立即检查能量塔防护结界,b组负责清点伤亡并建立临时停尸间,c组在营地外围布置警戒线。

医疗队优先救治平民伤员,特别注意那些接触过黑色冰晶的人。“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不过是日常训练。

骑士们沉默地执行着命令,装甲关节处喷出的蒸汽在寒夜中凝结成白雾,为这片战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战斗结束后,营地一片狼藉。

十几顶帐篷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帆布残片在寒风中飘荡,像垂死的蝴蝶。

地面上到处都是暗红的血迹和爆炸留下的焦痕,融化的雪水混合着血污,在低温下又迅速凝结成诡异的红黑色冰晶。

传教士们穿梭在惊慌失措的幸存者之间,他们的长袍下摆沾满了泥泞和血迹。

一位年长的传教士跪在一个哭泣的妇人身边,轻声安抚着她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那

孩子约莫五六岁,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中还倒映着那头可怖怪物的残影。

他的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襟,指节都泛白了。

临时医疗区里,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

炼金药剂刺鼻的气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在为一个腹部受伤的幸存者缝合伤口,他的白大褂上溅满了血迹。

旁边躺着几个重伤员,他们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骑士长站在营地中央,正在统计伤亡数字。

他的装甲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划痕,面甲已经掀起,露出疲惫而严肃的面容。

“平民死亡7人,重伤12人;我们损失了两名见习传教士,三名骑士轻伤。“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浓烟呛伤了喉咙。

数据板上,每个阵亡者的名字后面都跟着简短的生平介绍——他们大多只是普通人,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黑暗的废墟。

月光下,那些断壁残垣像巨兽的獠牙般狰狞。

骑士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只是开始,那些疯子不会就此罢休。“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传教士们都不寒而栗。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头上。

在这个被诸神抛弃的世界里,危险不仅来自刺骨的严寒和难熬的饥饿,更来自那些陷入疯狂的同类——他们宁愿献祭活人也要取悦早已堕落的神明。

一个年轻的传教士看着地上那摊还未干涸的血迹,突然意识到:传教团的使命,远比他们最初想象的更加危险和复杂。

这不是简单的分发食物和传播信仰,而是一场与疯狂和黑暗的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