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弃城逃跑
陈望之想要投降,但又怕投降了也没有好下场。
因为他太贪了,都贪到“名留青史”,连史书上有关白莲教起义都专门给这货记了一笔,记下了他对逼反百姓做出的“功绩”。
陈望之心底已经快把鄂辉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一切都怪这个新来的湖广总督,都怪这厮不顾湖北实际情况,硬要搞什么裁汰练新。
那可是接近十万人的大军啊!
鄂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裁汰了大半,剩下来的新军都还没来及编练出来,反贼倒是先打来了。这些所谓新军,真就是比新募的新兵还新,面对反贼的进攻,完全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藩台大人,藩台大人”
“够了,反贼大军已经进到南城,长江对岸又都是反贼战船,我等在这武昌已成困善之局。”
陈望之挥手打断张曾咏,脸上带着些许疲惫说道。
张曾咏一听这话,也有些急道:“陈藩台何出此言我等手上还有数千精兵,反贼这才刚入城,我等完全可以倚仗蛇山布防,与反贼继续鏖战,以待援军。”
“援军
陈望之笑了:“哪里来的援军指望鄂辉那个蠢货吗那厮什么都不懂,连反贼的实际情况都没搞明白,就敢带兵去强攻襄阳的白莲教,真当荆州的汉贼是不存在的”
张曾咏语气一滞,他被陈望之的语出惊人给震住了,堂堂布政使居然公开骂总督,骂的还是满人总督,难道就不怕他们这些人递折子弹刻吗
陈望之当然不怕,他能怕个卵子,汉军都进到武昌城了,武昌都快保不住,这几人都得跟他一样,一个也跑不了,还怕什么密折弹劾。
“陈藩台,不等待援军,那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藩台是要我等束手就擒,降了反贼”
问出这话的是一直没有开口的湖北按察使王锡琛,这家伙是去年才刚到任,补了前任按察使的缺。
说实话,这明显不是什么肥缺,虽然是一省按察,管理全省刑狱,但湖北反贼肆虐,基本不用指望什么政绩。
王锡琛本来存的心思也是先干着,等撑过了考评期,就立马银子把自己调走,随便调到哪里都行,反正离反贼远远的。
结果,这才干了一年不到,反贼就打来了,他连银子都还没捞够,人也压根来不及跑路。
对于王锡琛话里透出的浓浓怨气,陈望之却是半点不在意,嗤笑道:“投降为什么要投降就在座诸位几年下来贪的银子,也就是在这大清朝,换成了别家,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想安稳投降”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是眉头紧皱。
大家伙贪银子虽然是事实,但也是大清官场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你要是不贪,反而是不合群,会被同僚排挤,甚至弹劾诬陷。
可潜规则归潜规则,真说出来了,大家伙还是要脸的,总会觉得脸上不好看。
湖北学政吴省钦忍不住问道:“陈藩台到底想说什么”
陈望之淡淡说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尔!”
说罢,也顾不上身边围绕众官吏的错愕惊诧,便自顾自的下楼,连亲兵都不带了,就带了个老长随路折返藩台衙门。
陈望之都心存死志了,其他几人纵使心里想要骂娘,这时也没了办法。
至于让他们守城,他们能不能服众不说,守城该怎么守都不知道。说的是轻松,沿蛇山布防,可怎么布防,没有调令,擅自动兵的责任谁来担着
这些武昌官员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可行之策倒是有人提出来了,但问题是没人背锅啊!
他们又不是陈望之,陈望之好歹有总督给的临时调兵权,他们可没有。
当天下午。
武昌南城已被汉军基本肃清。
江夏知县因为品级太低,再加上武昌又是省城,作为省城附郭知县,这家伙基本没啥实权和存在感,也没资格去黄鹤楼跟上司们后头拍马屁。所以一见到进城的汉军,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就直接滑跪请降了。
江夏知县主动投降,倒是协助汉军快速稳住了南城的治安秩序,同时也把武昌城的军情虚实全都出卖给了汉军。
好歹也在武昌待了这么几年,对于武昌城的地势军防,早就如数家珍,还有鄂辉裁汰练新,出征襄阳,其中所需的粮草辎重、民夫征发,可都瞒不住这位附郭县令。
杨芳这下晓得为啥汉阳、武昌的军防会那么脆弱了,这位新来的湖广总督干的好啊!
裁汰老弱没什么不对,但在这种关键时刻搞裁汰老弱,把军队编制极大稀释,弄得清军直接兵力不足,指挥调动混乱不堪。
再加上,鄂辉还软禁了惠龄和成德,这俩打仗拉跨归拉跨,但好歹也是带过兵的,知道点基本军事常识。
把这两位软禁了,你还不留一个能用的大将坐镇,那能守住城才叫有鬼了!
……
翌日。
汉军只在南城休整一个晚上,就迫不及待动兵了。
杨芳亲领三千步卒,准备强攻蛇山鼓楼,从这里占下黄鹤楼,攻下武昌府北城区。
三千步卒,看着是不多,跟北城里的清军残部差不多,但已经不少了。
汉军这次渡江东征的兵力实际不多,总共只有两个师,也就是差不多接近两万人,其中陆师一万,水师八千多。
师级编制是今年北返荆州前刚定下,因为汉军家业已经很大了,陆师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多人,算上炮兵、辎重民大等等,杂七杂八也有六万多人,还有准备扩军的水师同样也有单独的编制。
原来的指挥使军职,明显已经不太够用,而且部下的那么多军官将领打仗立功,总是要升迁的,不能只发财,不升官不是
师级编制就这么在陆军司……不,现在应该叫汉军司了,经过汉军司官员商议,又上报给大将军亲自决断,最终敲定以周朝天子六师为番号,增设新军编制为师,一师兵额约合一万人。
汉军总编制为六师,其中陆师占了五师,分别为第一师、第二师……至第五师,未来扩军也将以此类推命名番号,而水师目前只有一师,即水师第一师,与陆师番号相互独立。
白楠、陈有年、何顺安、徐三郎各自作为立功战将,都得到提拔升官。
何顺安擢升为第一师的师长,算上本部在内,掌兵增至一万,对外也终于能够名正言顺自称将军了。
白楠擢升为第二师的师长,算上本部在内,同样掌兵一万。
陈有年提拔为第三师师长。
徐三郎则提拔为第四师师长。
陆师的第五师和水师第一师,目前依旧还是聂字这位大将军在直辖统管。这不是聂宇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嫡系中央军模式,他也不需要依靠这套模式来给自己集权,让自己能够压得住武将。
讲武堂的建制,兵员后勤不让将官插手,兵营操练时候大搞对自己的个人崇拜,汉军的军权早就集于他一身了。
白楠、陈有年等人虽然都是老将,看似都能独领一师,手握万军了。但实际的军队操练、饷银发放、赏赐抚恤都不归他们管,再加上还有电台在实时遥控,汉军的各种核心军械供给、压缩干粮、食盐、白渠道都在聂宇手上捏着。
军队里的山头可能还存在,这不可避免,方言地域的差异,肯定得形成派系之分,但武将的军阀化割据,兵为将有已经几乎不可能办到。
兵为将有,总得付出利益,什么利益都没有,士兵怎么可能跟着你后头卖命造反呢
杨芳率领的三千汉军,有一千人都是贵州兵,另有两千为荆州兵,他的指挥使军职也是挂靠在了第五师下辖,等于是大将军的直辖部队。作为降将,这官职眙的已经非常器重,比起原来的守备可能还是低了一些,但谁在乎这个
杨芳认为汉军很有希望能得天下,再不济也能划江而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先把武昌打下来,接着再为汉军夺取湖北,最好能阵斩湖广总督鄂辉。
哪怕汉军最终还是败了,自己当不了开国功臣,起码也得在史书留下浓重一笔。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嘟嘟嘟嘟呜呜呜呜”
伴随军号的连续吹响,杨芳正式下令强攻蛇山鼓楼。
“哒哒哒哒!”
汉军前锋营,迅速结成标准的鸳鸯阵,朝着山上鼓楼就这么平推上去。
陈望之立在鼓楼窗前,双眼已经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没有合过眼了,当即拔剑下令道:“给本官放箭!射死山下的这些反贼!”
“咻咻咻!”
接到命令,清兵弓手早已蓄势待发。
一波箭雨落下,没什么卵用。
因为汉兵前锋都举了盾牌,所用战阵也是专门针对山道狭窄地形的鸳鸯阵,对付平原骑兵以及大军团作战够呛,但这么分段式攻山,那是如虎添翼。
清军的箭雨射下去,命中率本来就不高,能中的也多射在了汉兵前锋的盾牌上,偶有流矢也会被士兵身上的防刺服弹开。
“继续放箭!拦住他们!”
“咻咻咻!”
箭雨一轮接一轮,不说效果不大,只能说完全没用。
清兵弓手放完一轮箭后,也都学聪明了,反正横竖应该都打不赢,守不住了。
那还不如划水等着反贼打上来,到时候麻溜跪地投降,保住自己小命才是紧要事。
眼看弓箭无效了,陈望之也没纠结,接着又下令:“快用落石,用滚木!”
别说,这位文官老爷,可能不是很会打仗,但兵书倒看得还是不少,基本的防守还是晓得该怎么打。
清兵手忙脚乱,搬着早已预备完成的石头和滚木,正要往山下的汉兵扔过去。
“轰轰轰!”
汉军的迫击炮却是先放炮了。
这种攻山地形,迫击炮正好合适用来配合步军发动进攻。
第一轮开炮齐射,打的都是实心弹。
几十发炮弹打出去,实际的命中率很低,因为是自下而上抛射,又不是爆炸弹,能有范围破坏力。
“快跑啊!反贼开炮了!”
山上的清军防守阵地,明明一个清兵都没死,炮弹的影子都见不到,但阵地里的清兵还是闻声就逃。
军心士气已经散了,清军上下无不是打着出工不出力,能划水摆烂就划水摆烂,反正他们都是底层小兵,反贼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为难他们。
汉军一放炮,阵地就崩溃。
这还打个锤子
阵地的清兵惊闻炮声溃逃,陈望之目眦欲裂,怒喝道:“督战队上前!怯战后退者,杀无赦!”
马上就有一队亲兵冲上去,朝着那些溃逃清兵砍杀过去,一边砍杀,还一边大喊着:
“全部退回阵地去!”
“站住,不许退!谁敢后退,杀无赦!”
没什么用。
因为武昌的清军,包括这几个督战队在内,全是惠龄这巡抚自行募兵来的。
虽然成军也有一年,但实际的操练非常少,几乎没有什么操练,能练兵的银子全被武昌众官给分了。
是不是觉得很离谱
但现实就是如此,要不然你以为白莲教大起义,一群乌合之众的宗教疯子,加上一群农民百姓,是怎么跟朝廷几十万官兵打了十年,还打的有来有回的。
成功把所谓康乾盛世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撕了个干干净净。
可以说,陈望之手上的这支清军,虽然穿着号衣,也是按照地方绿营给的番号,多给鄂辉一点时间,还真能练出一支稍微能打仗的正军出来。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陈望之也没有时间了,汉军直接就打过来了。
现在的清军就是群新兵,说难听点那就是乌合之众,拿他们当正规军来使,那不是开玩笑吗
督战队才一上前,没砍杀几个逃兵,马上就有其他逃兵反应过来,而后拔出腰刀,回砍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清军阵地的逃兵,就跟陈望之派出去的亲兵督战队厮杀火并在了一起。
这些逃兵都是新兵,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敬畏,他们只晓得他们的大人,派了群傻逼来杀他们,让他们回去找反贼送死。
那还客气什么抄刀子干他丫的!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给我杀,杀光这些反贼!本官要死守蛇山,死守武昌!哈哈哈哈!”
陈望之怒吼着,双目赤红,状若癫狂。
正围绕身边的王锡琛、吴省钦、张曾咏几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王锡琛忽然说道:“藩台大人,如今形势如此,应当立刻弃守蛇山,退回北城,从长计议!”
“把这反贼也砍了!”陈望之伸手一指说话的王锡琛。
不是,说翻脸就翻脸
陈望之的几个亲兵,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面杀那些逃兵就算了,那都是逃兵,王锡琛可是湖北按察使,就比陈望之低了一级而已,还是文官老爷,这能随便乱动的
眼看王锡琛似要动怒,吴省钦连忙插嘴打圆场道:“藩台大人何必如此,王臬台也是眼看形势不妙,这蛇山鼓楼若继续待下去,必定会被反贼攻下,还是应当……”
“这个反贼也砍了!”
陈望之都没给吴省钦说完话的机会,说完更是指了一圈,把能指到的人都给指了一遍:“你们,还有你们,统统都是反贼,都可杀!都该杀!”
“亲兵左右何在立刻把这些反贼尽数诛杀!本官要死守蛇山,与武昌共存亡!”
玛德,这货是真疯了!
陈望之疯了,其他人却不能陪着他一起疯,当下也不再去管他的意见。直接让亲兵架着陈望之,把他手里的文士剑给下了,就往山下逃去。
让这些人投降,他们还是不敢的,因为他们都有家族。而且只有一省的汉军,还不至于让他们这样的地方大员心甘情愿的归顺。
要能归顺,起码也得有个半壁江山,再不济也得能三分天下,好歹能有当年吴三桂的地盘格局了。差不多才能让这些家伙放弃家族,过来搏一把前程富贵。
这些武昌府的文官架上疯癫的陈望之,仓皇逃下了蛇山。
他们也不去黄鹤楼,而是沿着山下武胜大道,连山上正在交战的上千清兵都不管了,一路直奔武胜门逃去。
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终于是彻底放弃幻想,准备弃城逃跑了。
至于弃城以后,失地丢城的罪责谁来担着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架着疯癫的陈望之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