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景钰的指尖轻轻抚过景城左眼的边缘。

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痕,义眼的虹膜颜色,比她记忆中的要浅一些。

"阿城这次立大功了。"

这几天,贺城轩总是这么说,

"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靠谱。"

甚至连李岩松,也在对话框里夸他有胆有识。

景城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景钰的目光,扫过弟弟……

他虎口处厚实的老茧,魁梧健壮的体格……

所有的一切,都暴露着这具身体,曾经经历过的残酷改造。

"阿城"

景钰的语气里没有夸奖,全部都是心疼,

“这些年,你得付出了多少,才成为现在的你?”

尤其是,弟弟还只有一只眼睛。

想到这里,景钰就心酸。

景城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少年时那颗调皮的虎牙:

"姐,你看我现在多酷?"

他望着姐姐依旧纤细的侧影,那个曾经一个人背负着,所有责任和压力的女人,如今依然倔强地挺直着脊背。

自己在全家人的庇护下长大,他是男人,吃点苦受点累是应该的。

景城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做太多,也比不上姐姐当年一个人带着孩子,被逼得流离失所要好过。

"阿城?"

景钰回头,手里拿着他最爱吃的可丽饼,

"发什么呆?"

景城接过食物,故意咬出夸张的牙印:

"在想,我姐怎么越来越好看……"

他眨动了双眼,

“怪不得,连江彻那个疯子,都对你念念不忘……”

咖啡杯里氤氲的热。

模糊了景城的视线。

他低头凝视着,杯中晃动的倒影。

有些话,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就像他不会告诉姐姐,在金三角的每个潮湿雨夜,在雇佣兵训练营里,那些高压的环境和高强度的训练……

都比不上想起父母惨死、姐姐被迫带着孩子东躲西藏时,心脏被生生撕裂般的窒息感。

现在好了。

他和姐姐,都平安无事的坐在这里,还能不痛不痒的聊起往事。

景城很开心,他终于亲手,为父母报仇。

就像他稀里糊涂的前半生,终于理顺了。

听到江彻的名字,景钰微微一顿,

“阿城,我不明白,那个时候在金三角你好不容易脱身,为什么又要去找江彻?”

景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光,

“那时,我偶然听到……姐夫会被严厉处罚的消息……”

他一把反握住,姐姐颤抖的手指:

“那时,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分开,我只知道……因为这件事,你在他们家会很难立足……就跟当年在贺家一样……”

景钰的指尖突然一颤,咖啡杯从手中滑落,褐色的液体在石板路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她怔怔地望着,弟弟那只闪烁着微光的义眼,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傻小子"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手指抚上他脸颊的伤疤,又怕碰疼了似地缩回,

"姐姐现在,早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生活了……"

西西突然跑过来,好奇地仰头看着舅舅的义眼。

小姑娘柔软的小手,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碰了碰景城左眼的边缘:

"舅舅~痛痛飞走~"

景城一把,将西西搂进怀里。

“好勒!我的西西公主,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景钰感到无比欣慰:

那个曾经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如今已经能将她和孩子们,完全护在羽翼之下。

这时,贺城轩默默走过来,他的外套还带着体温,下一秒,就轻轻落在景钰肩头。

他的手指在布料上停顿了一秒,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退开两步。

"姐"

景城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他突然转向贺城轩的方向,瞳孔收缩:

"就算是我姐夫也不行!"

贺城轩的背影明显僵住了,他快步走向远处,正在喂鸽子的东东。

"你!"

景钰揪住弟弟耳朵的指尖在发抖,却舍不得用力,

"非要当着贺城轩的面……说这个?"

景城大笑,眼里闪过狡黠:

"我看得出来……某些人贼心不死。"

下一秒,他故意提高音量,

"虽然不知道,姐这次会选谁——"

远处正在喂鸽子的,贺城轩突然踉跄了一下。

"但提前警告一下,总行吧?"

景城压低声音,

"毕竟这次有我给你撑腰了。"

"傻小子"

她最终,只是揉了揉他的短发,

"姐姐早就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

阳光正好,树影婆娑。

景钰想,这就是她拼尽一切想要守护的。

不是锦衣玉食,不是滔天权势,只是这样平凡而温暖的时刻。

经过这么一遭,父母的大仇已报,景城也平安无事,就连和贺城轩,都可以握手言和……

生活中,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们的生活。

景钰反而能够静下来,思考和李岩松的关系了。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种什么感情。

经历过生死考验,她也没认清自己的心。

也许她早就认清,心里却不敢承认。

傍晚,景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而她的视线却穿透玻璃窗,仿佛能看到大洋彼岸……

那个总是站得笔直的身影,此刻是否也望着同一轮月亮?

这里的生活,宁静而舒适。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西西和东东总会准时出现在床边,唤她起床。

贺城轩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体贴周到又不会越界,让景钰完全不必为相处分寸费神。

日子如溪水般静静流淌,景钰几乎要忘记回去这件事。

直到,手机再次在枕边震动。

李岩松的消息如往常一样准时到来,每天两三条,从不过量,却始终不断。

她划开屏幕,锁屏上是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的笑脸。

朝朝捧着一把贝壳,对镜头里的她大声说,

“妈妈,爸爸说要用这个……给姐姐重新做一串手链!”

景钰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

他似乎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但是,他记得她随口提的每件小事, 却从不过问她最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