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放肆
女医奉沈贤妃之命赶至咸阳宫之后,皇后收到消息,也亲自去看望司才人了。
沈贤妃领着咸阳宫嫔妃迎接皇后凤驾,一边随皇后往司才人的住处走,一边回答皇后的问题。
后面楚婕妤表情怪异的瞥了辛选侍一眼,辛选侍目不斜视,微微低头。
宋妙容把两人之间的眼神官司看在眼中,却将视线瞟向了身侧的朴美人——
她的院落与朴美人和司才人的居所相距都不远,知道自从司才人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后,朴美人就日日往司才人那边跑。
而朴美人现在神情紧张,却明显不是心虚,而是戒备,她甚至还几次用那种带着防备的视线瞄向了走在最前面的皇后。
宋妙容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到了司才人的住处,女医已经给司才人扶过脉,也开好安胎的药了。
皇后问话,女医近前回话,只道司才人是忧思过甚,太过劳累,这才有了些微见红症状,幸而并无大碍,只需好好将养就是。
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嫔妃有喜是好事,但若龙胎总是在妃嫔肚子里面出事,即便与她无关,也显的她这个皇后无能。
更何况,皇后还记得朴美人当年小产时的惨状。
平心而论,她也不希望司才人受一次与朴美人一样的罪。
但是,什么叫作忧思过甚?
皇后走进西梢间看司才人。
司才人面色还有些苍白,撑着要起身给皇后行礼,皇后把她按回床上,自己也坐在了床沿。
“皇嗣要紧,虚礼都免了,你好好养着就是。”
司才人感激的向皇后谢恩。
皇后看着她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和女医们说,若是有什么担忧之处,也尽可以与本宫和贤妃说。”
司才人下意识的看了眼沈贤妃,但几乎是立刻就收回了目光。
她低头对皇后道:“多谢娘娘挂怀,妾现在觉得好多了,承蒙娘娘关照,也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让娘娘为妾劳神,都是妾的不是。”
皇后并没有注意到司才人那短暂的一瞥,就是从司才人紧紧交叠在一块的双手中看出了她的紧张。
皇后现在对这种紧张很是熟悉,每次面见太后与皇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心情。
“让宋贵人她们留在这儿与司才人说话吧,”皇后站起身,对沈贤妃道,“本宫先回去了,贤妃有咸阳宫的宫务要管,也回去忙吧。”
沈贤妃福身应是。
既然皇后点明了是要宋贵人她们陪司才人说话,送走皇后之后,位份在宋贵人之上的楚婕妤,也就被沈贤妃给带走了。
回到正殿,沈贤妃避开楚婕妤问宫女:“今日司才人出事之前,可有什么异常吗?”
沈贤妃领咸阳宫嫔妃去迎接皇后凤驾的时候,侍墨就已经就此事询问过司才人处的宫女了。
大宫女咬死了说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外面当值的宫人却有话说。
这会儿沈贤妃问起,侍墨琢磨着禀道:“回娘娘话,今日姚选侍来看司才人时,只待了半炷香的工夫就走了,但走时是司才人亲自送的她,据说二人有说有笑的,不像是有了龃龉的模样,反倒是朴美人那边,奴婢听司才人处的宫女说,朴美人最近日日都去看望司才人,每次都待好长时间,她走了之后,司才人就要把宫人们全都打发出去,只留她从琼华宫带来的那个宫女在身边说话。”
姚选侍来咸阳宫,都是按规矩先来正殿拜过沈贤妃的。
沈贤妃自然知道姚选侍常来咸阳宫,也知道她和司才人关系不错,每次聚在一处,都能聊个半日。
有时辛选侍也和她们一块,几个人或是聚在司才人的住处,或是聚在咸阳宫的小花园,一待就是大半日,但是辛选侍话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司才人和姚选侍在说。
姚选侍会来看望司才人,没什么可意外的,但是只待了半炷香,就有些令人诧异了。
但更吸引沈贤妃注意的,是自小产之后就万事不理的朴美人,竟然会日日往司才人的住处跑,还每次都待很长时间。
沈贤妃略微蹙眉,让侍墨去把朴美人给请到正殿来。
朴美人又抓贼似的把司才人处的宫人仔细看了个遍,这才跟着侍墨去了正殿。“妾问沈娘娘安。”
沈贤妃请她起身入座。
朴美人却不肯坐。
她站在原地,目光坦荡的看向沈贤妃,“妾知道娘娘今日为什么唤妾来,但是妾问心无愧,小产之苦,妾比娘娘更明白,难道妾会愿意看到司才人步妾的后尘吗?”
此言实在是对贤妃有失敬畏,殿内的宫人们纷纷低下了头。
沈贤妃的神色却未变,她摆手让宫人们退下。
然后看向朴美人问:“那朴美人可否回答本宫,司才人的忧思与你有无关系?”
朴美人神情一僵,懊恼道:“或许是妾琢磨的不够周全,但若真有危险,娘娘不觉得防患于未然更好些吗?”
沈贤妃蹙眉看她。
朴美人索性道:“妾斗胆问娘娘一句,妾当年小产,究竟有没有旁人暗害的原因,娘娘真的不知道吗?”
沈贤妃眉心蹙的更紧。
朴美人自嘲一笑,“妾明白,若非妾当年贪图玩乐,或许也不会给贼人可乘之机,娘娘您也是人在屋檐下,因而妾不会怨怪于您,但今时今日,您难道就忍心看着司才人再受一次妾当年的苦楚么?”
无论是曾经的东宫后院,还是今日的后宫,能让沈贤妃与“人在屋檐下”这话牵扯在一处的,并无他人。
朴美人口中的“贼人”是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几乎是同一时刻,沈贤妃肃容呵斥:“放肆!”
话已至此,朴美人也不打算请罪了。
她对沈贤妃道:“妾知道娘娘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人身份尊贵,又敦厚仁慈,不容妾这样的人攀诬,更何况,妾和司才人算是什么牌位的东西,那人既然能容的了淑妃娘娘诞育皇子,难道还会容不得妾与司才人的皇嗣么?可是妾也请娘娘不要忘了,淑妃娘娘有孕之时,冯司药日日在侧照顾,即便那人有心,又如何能够得手?因而妾还想为司才人向娘娘求个恩典,请娘娘也为司才人请位女医来咸阳宫奉差,免的皇嗣遭人毒手。”
沈贤妃打量着朴美人的神情,她对皇后的憎恨与提防不似作伪。
但是沈贤妃却很明白,皇后不是朴美人所说的那种人。
朴美人话落之后,咸阳宫正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在这寂静之中,沈贤妃心头稍沉,由这份误会,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
皇帝今日很忙。
今年夏汛,南边有座州府的堤坝毁了。
虽然百姓没有伤亡,但却也损毁了不少良田。
而朝廷派去的赈灾亲差前去视察被毁堤坝时,却又发现了当年建造堤坝时偷工减料的痕迹。
这是有人丧尽天良,贪了不该贪的银子。
而敢贪修造堤坝的银子,也肯定不是一人之“功”。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这样的事,再远再难也要查,绝对没有姑息的可能。
从朝散到现在,皇帝就一直在跟内阁阁臣们商议此事。
司才人的事情从后宫报到建极殿,张保的脸色就是一苦。
才人是小,但是皇嗣要紧啊。
这司才人,怎么就这么会挑时候呢。
好不容易盼着大臣们散了,张保颠颠的去给眉眼略显倦色的皇帝奉茶,吃不准该不该拿这桩有惊无险的事情来烦皇帝。
还是皇帝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喝了口茶问道:“什么事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