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顺利出城
周严接过瓷瓶时,瓶身映出他眼底的狠厉:"若鼍龙失控伤及了无辜百姓... 侯爷绝不会轻饶。"
"不止。"韩乙突然抢过话头,"我到时候再安排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簪月密探掌握了临江侯府勾结阗国的证据。"他指尖划过喉咙,"等乱起来,再杀几个重要证人栽赃..."
"闭嘴!这等话也是能说出口的?"
周嬛突然捏碎茶盏,瓷片扎进韩乙虎口,"是你要被那畜生重伤——被凶甲的那只畜生所伤。"她蘸着儿子掌心血,在案上写了个"孝"字:"这才是你父亲想看的戏码。"
她转向周严,"兄长,去准备吧。记住..."
金簪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寒芒:"子时三刻,我要看到求援火箭从粮库升起。"
周严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铠甲发出冰冷的碰撞声。当他身影消失在门外时,韩乙忍不住低问:"母亲,若父亲察觉..."
"他当然会察觉。"周嬛突然笑了,那笑容竟与临江侯有七分相似,"但你父亲...从来只在乎结果。"她拔下金簪,任长发如瀑垂落,"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比韩甲更有用..."
烛火突然被窗外灌入的冷风吹灭。黑暗中,韩乙似乎听见母亲最后一句自言自语:
"这临江侯府,迟早要改姓周。"
杂物房内弥漫着陈年谷物与干草的气息,一缕月光从破损的窗纸缝隙渗入,在积灰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永年背靠装满麦麸的麻袋,长刀横在膝前,刀身映出窗外不时闪过的火把光亮——银鳞卫正在全城挨家搜查的迹象清晰可见。
"西门守将周严是韩乙的亲舅舅,按照徐良的说法也是簪月在临江侯府埋得最深的暗桩。"向宁用铜钱在泥地上勾出简易城防图,声音压得极低,"问题是,我们如今要把西门作为出城路线吗?"
小九正在为王永年重新包扎肩头的箭伤,闻言指尖一顿:"周严既要帮我们,又要保全自己..."
"更要从中渔利。"孙先突然从窗边转身,锦袍下摆扫起一片尘埃。他指尖夹着半片瓦片,"方才银鳞卫传令兵路过闲聊听到的——全城四门都已派了韩甲的心腹作为监督。"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远处传来踹门声和妇孺的哭喊,火把的光亮正在向这个院落逼近。
忽然,一只灰鸽扑棱棱落在窗台上。王永年闪电般出手擒住鸽子,却发现脚上是空的,并没有系着个竹筒。
"等等。"孙先接过鸽子,仔细检查它的羽毛,"左翼第三根飞羽被血染红了。"
向宁凑近细看:"不是血,是朱砂。"他突然轻笑起来,"好个周严,用上了簪月六年前的联络方式。"
随后他取出个瓷瓶,将粉末撒在染红的羽毛上。粉末遇朱砂立刻变成深蓝色,渐渐显现出几个小字:"子时粮仓"。
"太简略了。"王永年皱眉,"谁都知道刚刚收了粮,如今这世道粮仓必有重兵把守,这不像生路。"
杂物房内,一盏微弱的油灯将四张凝重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孙先将那几片写着"子时粮仓"的羽毛拍在木箱上,霉味混着朽木味在空气中弥漫。
"直接去粮仓?连具体方案都没有,这算什么密信?"孙先的手指在"子时"二字上重重一敲,"我们若真按敌人画的路线走,与傀儡何异?"
小九坐在稻草旁为向宁疗伤:"我在想...这会不会是请君入瓮?簪月据点刚被端,就有人用簪月暗号联络我们..."示意向宁治疗完毕,走到木箱边对众人说道,"未免太巧了。"
向宁突然用刀尖在地上画出粮仓轮廓,刀尖在东北角画了个圈,"若有暗道,应该在这里。"
"可是周严..."向宁过目不忘,曾在顾庸书房读过各地簪月传来的线报。他回忆着当初对周严的评价:"临江侯府周严,性狡如狐,贪似豺,可利诱不可信。"
油灯爆了个灯花,将向宁的侧脸镀上金边:"粮仓新收的冬小麦,在这乱世之下,粮食价值千金。若借追捕逃犯之名制造混乱..."他指尖划过自己脖颈,"再行火龙烧仓,既可侵吞粮食,又能嫁祸银鳞卫失职。"
孙先突然冷笑:"所以我们既要当逃犯,又要当他的棋子?"他一把扯下墙上蛛网,"父亲曾说:不能按照对手的想法走。虽然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但是不如反其道而行——先出城再杀个回马枪!"
三人愕然。孙先的刀在地图上划出尖锐的折线:"临江侯府里,韩甲与韩乙斗得你死我活,周严又想渔翁得利..."他刀尖戳破图纸,"要让他们互相撕咬,我们才能趁乱取道白鹭湾,安全的与雷宇他们汇合!"
"但粮仓仍是关键。"王永年眯起眼睛,"周严既选此处,必有后手。我们不如..."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向宁突然将凑近灯焰,"既然如此,无论周严后续有何算计, "他吹灭灰烬,"但要按我们的方式——先粮仓看看情势在做谋划。"
子时已至,寿州城内一片寂静,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街巷间回荡。乌云遮月,夜色如墨,连城墙上的火把都显得黯淡无光。王永年伏在粮仓附近的屋顶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刀柄,目光紧盯前方那几座高耸的粮囤。
"时辰到了。"王永年低声道,嗓音沙哑如磨砂。
话音刚落,粮仓西南角骤然爆出一团火光,紧接着,火舌如毒蛇般窜上囤顶,浓烟翻滚着冲向夜空。顷刻间,整片粮仓区域被映照得如同白昼,火势之迅猛,竟似早有预谋。
"果然起火了!"小九低呼,眼中映着跳动的火焰,"这火势……不像是意外。"
向宁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几根染血的羽毛——簪月的密信载体。他指尖轻抚羽毛上的暗纹,眼神冷峻如冰。"周严这一手,倒是狠辣。"
更夫的梆子声变得急切且慌乱,城内已乱作一团。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涌上街头,提着水桶、木盆,呼喊着救火。银鳞卫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却显得杂乱无章,显然指挥系统已被打乱。
"看那边!"孙先突然指向粮仓正门。一队银鳞卫正急匆匆地列队离开,朝着起火点相反的方向奔去。"他们在调防!"
王永年冷笑:"凶甲的人被调走了,东门现在只剩老弱残兵。"
小九眯起眼睛,目光扫过街道上慌乱的人群。"水车动了。"
果然,几辆巨大的水车正从官仓方向驶出,朝东门疾驰而去。车夫们大声吆喝,催促行人避让,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机会来了。"孙先沉声道,"按计划行事。"
四人如鬼魅般从屋顶跃下,借着浓烟的掩护,迅速贴近最后一辆水车。王永年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攀上车辕,手中短刀寒光一闪,割断了固定水桶的绳索。木桶微微倾斜,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进!"孙先低喝。
小九身形灵巧,率先钻入水桶夹层。向宁紧随其后,却在踏入水车前,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城墙。
火光映照下,一个身着普通城防军服的身影正立于城楼之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锁定了他们。
周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周严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随即转身隐入阴影。
"走!"孙先一把拽住向宁的胳膊,将他拉入水车。
车轮滚动,水车缓缓驶向东门。车内狭小逼仄,四人蜷缩在木桶夹层中,呼吸交错,耳边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和远处救火的喧嚣。
"这火……"小九压低声音,"烧得太快了。"
向宁闭目凝神,指节轻叩水桶内壁。"粮仓囤积新粮,本该严防走水,可火势却瞬间失控。"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周严不仅要我们出城,还要借这场火,吞掉整个寿州城的粮食。"
孙先嗤笑:"火龙烧仓,中饱私囊,再嫁祸给我们……好一个一石二鸟。"
王永年握紧刀柄,指节发白。"我们若真这么走了,岂不正中他下怀?"
"不急。"孙先淡淡道,"先出城,再杀他个回马枪。"
水车已至东门。守卫懒散地拦下车队,领头的水夫递上通行令牌,嘴里骂骂咧咧:"粮仓都烧成那样了,还查什么查!耽误了救火,你们担得起吗?"
守卫犹豫片刻,终究挥手放行。
车轮再次滚动,水车缓缓驶出城门。夜风骤然凛冽,吹散了车内的闷热。向宁透过木桶缝隙,最后望了一眼寿州城墙。
火光依旧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而在这片血色之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周严一身戎装,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他朝周嬛行了一礼,低声道:"夫人,事情已办妥。那四人收到了簪月的联络信号。"
周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信了?"
"起初有疑,尤其是那个向宁。"周严擦了擦额头的汗,"但粮仓起火后,他们按指示混入了运水车,现已出城。"
韩乙皱眉:"舅舅,这样会不会太明显?父亲若查起来..."
周严阴冷一笑:"二公子放心。我用的全是韩甲惯用的手法——银鳞卫的暗号、凶甲常用的调虎离山计。侯爷只会以为是韩甲抓捕不利。"
周嬛轻轻拔出插在案几上的金簪,在烛光下细细端详:"还不够。凶甲那鼍龙子不是号称能驾驭异兽吗?让他再出点风头才好。"
周严会意,凑近低语:"夫人高见。我已命人在粮仓留下线索,指向白鹭湾。凶甲必会带银鳞卫前往搜查。"
"届时..."韩乙眼睛一亮。
"届时你亲自带人偶然发现他们私放逃犯。"周嬛接过话头,金簪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记住,要让你父亲意外得知此事。"
三人相视一笑,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混账!"
临江侯韩起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跳了起来。堂下跪着的韩甲和凶甲低着头,不敢言语。
"搜遍全城找不到人,现在倒好,有人私放逃犯!"韩起怒极反笑,"还是从东门,银鳞卫重兵把守的东门!"
周严适时上前:"侯爷息怒。属下查到,粮仓起火前,有人看见凶甲大人的亲卫在东门附近徘徊。"
凶甲猛地抬头:"胡说!我的人一直跟着我!"
"是吗?"周严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鳞,"这是在粮仓附近找到的,上面刻的编号...似乎是凶甲大人直属卫队的标记。"
韩甲脸色大变:"父亲,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韩起冷冷地看着长子:"栽赃?那你告诉我,你的人为何擅离职守,跑去白鹭湾?"
"白鹭湾?"韩甲茫然地看向凶甲。
凶甲额头渗出冷汗:"属下...属下收到线报,说鼍龙有异动..."
"够了!"韩起拂袖而起,"韩甲,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严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他知道,当韩起直呼儿子全名时,事情已成定局。
夜深人静,周嬛的寝殿内却仍亮着灯。韩乙难掩兴奋:"母亲,父亲刚才召见了我,说...说要让大哥上京为质!"
周嬛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急什么,变数犹在。"
"可父亲已经..."
"你父亲是什么人?"周嬛冷笑,"二十年前他能为了兵权娶我,今日就能为了利益改主意。"她将金簪重重扔在妆台上,"去告诉你舅舅,该进行下一步了。"
韩乙躬身退出,没看见母亲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神色。
周嬛凝视镜中的自己,轻声道:"韩起啊韩起,你以为送走一个儿子上京城就完了?我要你...亲自把最爱的儿子逼上绝路。"
镜中的女人笑了,那笑容比金簪的锋芒更冷。
水车刚转过瓮城拐角,车轮便碾过一块凸起的青石,车身猛地一颠。
"趁现在!"
借着这阵颠簸,孙先低喝一声,四人同时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