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容器
“张远芳、邹常德、许宏洲？”
本该是疑问的语气，静念却问得平静。
徐湘祈将血凝玉呈上，谨慎回答：
“姓名和年纪都与纸条上的信息对上，是他们没错。”
“珞珞是不是……可以救回来了？”
静念沉默下来。
那种难捱的胆怯忐忑卷土重来，在徐湘祈心上笼罩了一层浓雾。
长烛垂泪，良久，静念终于开口。
“还不够。”
长剑锵然出鞘，泛着寒光的利刃眨眼间落在静念肩上，分毫之差，便能取走静念的性命。
往来一路，姜珣始终安静自持，像一柄没有感情的神兵，负责帮助徐湘祈铲除障碍。
以至于徐湘祈时常忘记，他想要保护姚珞珞的心思，从不比自己少分毫。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就在姜珣出剑的同时，徐湘祈几乎不假思索，伸出手臂挡在静念面前。
长剑生生停在半空，姜珣周身散发着致命的寒意，目光转向徐湘祈。
“姜珣！你冷静点！现在他是珞珞唯一的希望！”
“静念，此前你明明说过，只要有血凝玉就能救珞珞，为什么现在又说不够？”
她虽劝姜珣冷静，语气中却也不受控制带上了急躁的情绪。
“若静念师父诚心相助，还请坦诚相告。我们时间有限，若因你之故浪费了我们救人的时间，对我们双方，恐怕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这番话，便已经是在隐隐威胁。并非是徐湘祈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如果真的像她担心的这样，一件事了，还有一件，反反复复，珞珞她等不起。
“阿弥陀佛。”
静念的瞳孔仿若两盏万年无波的古井，能够映照出世间复杂莫测的人心。
“小僧接下来要说的，便是救活姚施主所需的最后一件事。”他双手合十，“两位若是不信，小僧愿以我命立誓。”
剑锋指地，姜珣的声音冷的像冰。
“最好如此。”
静念微微一笑，仿佛方才被人以性命威胁的不是他。
“两位可曾细想，将姚施主救回之后，该如何？”
徐湘祈面露困惑，似乎是不明白静念为何有此一问：
“自然是像往常一样……”
话音未落，徐湘祈已经想明白静念想要表达的意思。
“难道大师的意思是——”
静念点头：
“是，姚施主此番想要破除死劫，紧要的一件事，便是要脱离徐施主你的身体。”
“姚施主之所以虚弱不能，是因为一体双魂有悖天道，徐施主本身的灵魂恢复如初之后，会自然而然排斥体内的入侵者，如果无法驱逐，便会选择消灭。”
这番原因与他们此前的猜测不谋而合，徐湘祈唇间苦涩。
此事虽非她所能控制，但终究与她有关。只是她和珞珞之间的因果牵绊盘根错节，又岂是一两件事情能够说得清，辩得明。
“那要怎样才能让珞珞离开我的身体？”
“这便是小僧要徐施主炼制血凝玉的原因。”手中佛珠缓缓转动，静念声音徐徐，“枉死之人，血中带煞。这三人生前恶贯满盈，凶煞之气更胜常人，借此凶物，可将姚施主的灵魂短暂震出体外。”
“灵魂离体，自然须有容纳之处。徐施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这一件。”
静念停顿片刻，却又不得不说。
“你们要寻得一人，与姚施主八字相合，作为承载她魂灵的肉身。”
“此人命悬一线之时，姚施主才能寄生，这一点徐施主应当清楚。”的确，当初珞珞之所以能与她共生，是因为她当初寻短见，一只脚踏进过阎王殿。
姜珣将剑一收，起身便要离开。
“徐姑娘在此等候，天亮之前，我将人带来。届时还望大师守诺，再无托词。”
“施主且慢。”念珠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静念的声音悠悠响起。
“魂体寄生的条件颇为严苛，任一环节失误，姚施主的灵魂都可能受损消弭。而移魂之时，最关键的一点，便是承载灵魂的肉身不能心生丝毫抵抗之情。”
“所以此人，必定要心甘情愿赴死。”
姜珣的脚步顿住。
徐湘祈亦是沉默，半晌，她轻声开口：
“静念师父，不知寺中是否方便留我们借住一晚？”
此事虽难，但走到这一步，便决没有止步不前的可能。
她需要与姜珣商议。
听他方才笃定的话语，想来姜珣是有本事找出京中符合条件的人选。
为难的，只有心甘情愿四字。
“自然可以。”静念温和道，“两位施主只需同引路小僧吩咐，他们自会安排。”
徐湘祈行佛礼：“多谢。”
姜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徐湘祈路过，轻拍肩膀，示意他一同离开。
姜珣转身，对静念抱拳道：
“方才是我失礼，住持勿怪。”
静念笑得宽和：“施主言重了，请。”
守门的小沙弥在对岸抱着桥柱打瞌睡，两人踩在吱呀作响的木板上，心境与来时天上地下。
眼看便要走到尽头，徐湘祈终于开口：
“人心难测，失败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迟迟没有听到答复，徐湘祈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拦住姜珣的去路。
“姜珣，你不要乱来。”
大片阴影落在姜珣身上，掩去他满身戾气。
“我明白。”
小沙弥将他们分别安排在两处别院，两人在岔路分开，徐湘祈跟着另一位僧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小院。
院中屋舍寥寥，其中一间亮着柔和的橙光。
听到外面的响动，沈秋雪推开房门，果真看到徐湘祈往这边走来。
她扬起手，压低声音小声呼唤：
“徐姐姐，我在这里！”
徐湘祈走近，僧人将隔壁的钥匙交给她，便转身离开。
“事情办完了，还顺利吗？”
沈秋雪知道徐湘祈和姜珣一直在做一件重要的大事。她曾经想过破坏这件事以报复姜珣，但一来两人严防死守，二来沈秋雪想要的，是姜珣的性命，打草惊蛇并不值得。
也多亏她后来歇了心思，徐湘祈对待她的态度才亲近许多。
看出徐湘祈表情不佳，沈秋雪猜到事情大约进行得不顺，便识趣没有再提，转而邀请徐湘祈一同宵夜，大有宽慰她的心意。
徐湘祈笑笑，婉拒了沈秋雪的邀请。
“那好吧，徐姐姐早些休息，事情总可以解决的。”
“是啊——”徐湘祈轻声应到，在沈秋雪转身回房的瞬间，突然道：
“小雪，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